直到素霖送上今日的书册,她方才如梦初醒,食指揉了揉额角暗叹自己怎么会为裴璟一句话而触动。
傅归荑很快敛了心神专心致志翻阅起册子来,当下最重要的是找到哥哥。
另一厢,裴璟出门后脸顷刻间沉了下来,赵清躬身走在后面,小声禀告暗探传来的消息。
睿王安插在季将军身边的探子发现了研制连弩一事,已经传到睿王的耳朵里。
裴璟面笼寒霜,闻言身形一顿,冷笑了声:“他还是忍不住露出狐狸尾巴了。”
睿王是先帝第三子,宣安帝的弟弟,也是在裴璟三年整顿朝堂中没能抓到的漏网之鱼。
当年裴璟推行新政令时遭到几乎所有皇亲国戚,朝廷肱骨的反对,明面是几个世家联合起来,实则背后最大的推手便是睿王。
但睿王这个人极其狡猾,他在明面上一直中立,一边劝裴璟不要妄动国策,另一边斥责世家王公忤逆犯上,实则在暗中大力煽动世家与东宫之间矛盾。
裴璟在某次遭遇九死一生后采用雷霆之势将反对他的世家们杀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缩起脑袋做人,但心中一直有怨恨,他的很多政策依旧没办法完全推行,双方算得上两败俱伤。
睿王成了最大赢家,既保全了自身,又趁着此事疯狂揽权,京畿护卫和户部税收落在他手上。
裴璟卧榻之侧,岂能容忍有这样的存在,可睿王实在是滴水不漏,无奈之下他只能另寻他法破局。
裴璟端坐在书房,眸色寒戾,声线更冷:“盯紧了,一举一动都报上来。”
“是。”地下跪着一个全身黑衣,脸上覆着皮质面具的男人。
裴璟:“对了,毒蛇还在苍云九州吗?”
“在,头领一直在暗中查探真傅归宜的消息,然而进展不如人意。”
裴璟沉思片刻,命令他:“传孤旨意,让毒蛇撤回京城,傅归宜很有可能就在京中,不惜一切代价赶在傅归荑之前找到他。”
“是。”探子得令后退下。
裴璟眼眸半敛,端起桌上凉透的茶水饮尽,心口的热意未退反倒更旺几分。
春天来了,闷热湿润的空气让人心浮气躁,思绪难安。
他扯了扯领口推开窗,负手而立遥望明月,月光也无法照亮他眼底深沉的暗色。
傅归荑想找回她哥哥,也要问他同不同意。
*
放了三天假,诸位世子再回到上书房时俱是面容惨淡。
乌拉尔生不如死地哀叹着:“比得不到更痛苦的,是得到后再失去。”
世子们闻言纷纷附和,跟着一起感叹。
“是啊,三天假期我怎么觉着睡一觉起来就没了。”
“总算是体会到诗中的‘光阴难驻进如落,百年俯仰转眼间’。”
“还有那首‘寒来暑往几时休,光阴逐水流’。”
傅归荑以书掩唇默默在旁边听着,暗笑他们平日里总说这些个诗词歌赋文绉绉的,一点也不爽快,如今倒是一个个成了饱学之士,出口成章。
强忍住笑意,她假意温书,实则在心底感叹环境对人的影响实在是潜移默化。
五个月前,他们还是一群牛嚼牡丹的莽汉,如今也能对着匆匆时光附庸风雅一番。
正当大伙都在吟诗作对时,有个不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
池秋鸿认真思考半天,忽然发声:“怎么样才能够让太傅继续生病。”
“咳咳……。”胡子花白的太傅不知何时站在门口,以手抚须扫了眼池秋鸿:“老朽身体还算健朗,再教五六年不成问题。”
池秋鸿两眼一黑,慌张告罪。
诸位也纷纷坐回自己位置上,脸上表情各异,全都捂住脸尴尬得不知所措。
也不知刚才的场景被太傅瞧去多少,简直贻笑大方。
太傅装作若无其事坐在上首,翻开《南陵六记》继续上课,他声如洪钟,一点也不像大病初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