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儿子见他大包小包上门还挺客气,当得知情况,立刻电话里和小儿子吵了起来。
如果不是亲眼听到,张老汉绝对不相信这是两个儿子能骂出来的话。
他茫然蜷缩在沙发角,忽然感觉自己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如此住了三天,大儿子摊牌:让他回去找小儿子,不行住大门口,让全村人看笑话,不信他不妥协。
张老汉不想回去,他害怕那个家,也没力气闹,希望大儿子能给他养老。
毕竟,唯一的班让他接了。
不说这话还好,大儿子立刻翻旧账,结婚的时候,别的同事都有家里帮衬,出钱出力,到他这反过来了。
他是农村来的,本来就低人一等,因为帮衬弟弟,一直在岳父母面前抬不起头,跟孙子似的,活的那叫一个窝囊。
煤矿被淹了,没了,他现在还不如老农民,有三分薄地至少饿不死,整天四处打零工,儿子上学处处都要钱,全家人靠媳妇的工资。
说着说着,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求张老汉别难为他,媳妇这么多年一直有意见,因为他来,说过好几次离婚了。
张老汉没等到天亮就悄悄走了,临走,把屋子打扫的干干净净,大儿子不容易啊。
可是,还能去哪里?
在外面流浪了好几天,张老汉终于还是来到女儿家。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没女儿养老的。
张老汉不奢望,只想暂住几天。
又是一番大闹。
女儿和两个儿子电话里互相骂祖宗八辈,好像不是一个祖宗似的。
这次住的长一些,七天。
女婿和女儿打起来了,因为件小事,但张老汉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他没脸待了。
他牵着老黄牛连夜离开,漫无目的流浪,天下之大,别说家了,容身的地方都没有。
夏天的农村不缺吃的,各种果树,蔬菜,地里的玉米杆像甘蔗,他半根,老黄牛半根,吃着是甜的,留到心里变成了苦的。
张老汉记得,老黄牛刚买来时才三个月,还是头半大小牛,然而正好赶上了种麦子。
那时候没有机器。
小牛犊第一次带上农具。
它还没长成的身体拉不动犁,走几步歇一会,累的口吐白沫。
可它非常懂事,不用鞭子赶,等有了点力气,立刻往前冲。
不忙的时候,它是全家人的代步工具,拉着地排车,赶集,走亲戚。
它还生过两次小牛。
两头小牛卖了五百块还是多少,张老汉记不清了,但记得卖了什么:家里的五斗橱,大衣柜,女儿出嫁时的嫁妆。
作者有话说:
?96、黑驴姑娘
梁景瑶看完了张老汉的过往,除了心情沉重,想不出别的办法。
养老早已成为严峻的社会问题,甚至称得上隐患,人老了,被时代抛弃,到底该怎么办?
久病床前无孝子,当生活不能自理,亲情日复一日被磨的淡薄,孝顺的还好,想着养育恩。
就像那句话说的般,幼儿园门前家长成群,养老院空无一人。
张老汉最后别无他法,选择走法律程序,请求法律给他个公道,当然赢了,然而就像金融官司般,没啥用,牵扯到生活各种琐事,有的是拖延的办法,法院总不能住家里。
三个儿女各有各的理由,大儿子接的班,钱给了小儿子,女儿啥都没得到。
张老汉依旧无家可归,只好住在一处早已荒废的旧房子里,和老黄牛苟延残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