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白好好的囚犯为何突然死了,这人又怎么会出现在红叶县,还只看了一眼就往她身上乱泼脏水。
老张连连点头,也不知这是哪路出来的活菩萨,忙附和道:“这位大爷说的是。”
“卫公子。”
男子还要继续,被一直没说话的江谦出声打断:“此乃衙门重地,犯人究竟因何而死,自有公法来断。”
言下之意,用不着你在这大放厥词。
但卫溪舟却好似没听懂,在老张感激涕零的注视下,他走上前,掀起白布一角:“可怪就怪在,这牢房内如此脏乱,犯人身上的囚服却干净整洁,不见一丝灰尘,倒像是……”
话说到一半,他陡然抓起囚服宽大的袖口往上一掀,尸体手臂上纵横交错的伤口立马呈现在众人面前。
新伤旧伤交错,烙铁烫过的地方肿成黑紫一片,有几处像是用刀剜出的口子,血早已流干,皮肉外翻,深可见骨。
“这……”刘师爷被眼前狰狞的景象吓得后退一步。
卫溪舟紧紧盯着老张,一字一句:“像是为了掩盖血迹,新换上去的一样。”
江谦大怒:“你好大的胆,竟敢滥用私刑!”
老张吓得再一次跪倒在地,连连告饶:“大人恕罪!小的知错!小的知错了!这王大牛本就是个杀人抢劫的恶人,小的只不过多打了两鞭子,没想到会闹出人命……”
“对了,李姑娘,李姑娘她也在的,她看见了,我对犯人都客客气气的……”
“我确实看见了。”清冷的声音打断老张的哭诉,还不及高兴,又听李洛水接着说道:“我亲眼见到,你对犯人拳脚相向,将犯人的头按进水里。”
声音不大,却让老张的心如坠冰窖。
“来人!”江谦沉声,“卸了他的衙役服,把人给我带下去。”
“江大人。”
李洛水拦住正要转身的江谦,开口问道:“他的尸体,会如何处置?”
江谦一怔,如实说道:“送去城外义庄。”
“城外百里溪涧边有一座无主孤坟,可否将他,还有那幅画一并葬在那儿?”
对方眼中的渴求太过明显,江谦心头微动,应了下来:“好。”
李洛水松了口气,她不知道那处孤坟对囚犯而言意味着什么,但能让一个杀人如麻的恶徒濒死之际幡然醒悟,于他而言,应是最好的长眠之地。
*
拿钱收工,李洛水走得倒干脆,县衙这头却还有不少麻烦。
将这位卫公子带到书房,江谦屏退下人,开门见山:“卫世子所言之事,下官已然知晓,至于那匣财物,县衙内自会加派人手,替世子寻回。”
卫溪舟长眉一挑,对自己身份被拆穿并不感到意外,反而饶有兴致:“你是怎么知道的?”
江谦指了指案上的一沓东西:“文牒,信件,还有京中手谕,下官虽位卑言轻,却并不瞎。”
这位镇北王世子,带着十几箱财物大张旗鼓途径红叶县,正巧赶上他设局诱擒一伙劫匪,被当成了活靶子。
原以为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富家子,直到他从衙门暂存的十几箱赃物里发现了象征身份的文牒和京中手谕。
寻常人谁会把文牒手谕同金银财物放在一起?这人分明算准了酒楼内早有衙门的埋伏,这些东西,最终都会传到他江谦的手中。
结案数日,三催四请之下,才上衙门认领赃物,细点后偏说东西少了一匣,诸多反常之举,令他不得不小心应付。
“江大人可真会说笑。”被揭穿身份,卫溪舟也不恼,悠然端起案上的茶杯抿了一口,“不过我这点身份,来了江大人藏龙卧虎的县衙内,倒显得不值一提了。”
江谦抬眼:“世子此言何意?”
“江大人可曾听闻,五年前京都发生的一桩旧案?”
“御史沈廷之女当街杀人,人赃并获,其父大义灭亲,亲自将人押解入狱。”
卫溪舟将茶碗在案上轻轻一叩,声音骤沉:
“敢问江大人,那原本死于流放途中的沈小姐,如今却成了你县衙的画师,又该作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