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姑姑是当今皇后,父亲是拥有实权的镇北侯,而他自己年少有为文武兼备,年纪轻轻就被皇上重用,前途难以限量,觊觎他的女子不知凡几。
这些他都清楚。
不过都是蛾虫追逐萤火而已。
在乱花丛中不动如钟不是因为他心如止水,而是他心有所属。
即使那个人心中没有他,他也甘愿退居一旁静静看着她守着她。
被孱弱低微如草芥的温袄算计那天,大约是他奉守君子言行最艰难的一日了。
幽绿冰冷的湖水中,缠绕不休的乌黑发丝,怀中模糊容颜上潋滟的一抹红,上岸后得知自己救错人的心塞后悔,温袄苍白的脸以及李承岚难以置信的目光,都在炙烤着他。
倘若那日他的怒火再盛一分,他绝对会让温袄在整个京城颜面扫地。只可惜,她名义上是李承岚的妹妹,她出了什么事,难免牵累李承岚的名声。
承岚不喜自己,但自己总不能让她陷于艰难境地。
或许是因为他一直冷若冰霜,高居明月之上,所以从未切身体会过小娘子的百般心机,竟一朝之间狠狠栽了个跟头,丢了自己婚事的控制权。
后来他才清楚,长林宴只是温袄的略施小计。
她不动声色讨好人的技能,才令人胆寒。
一生最在乎名声与门第身份的祖母对她改观,娇气跋扈的妹妹在自己面前说他好话,连他自小带在身边的木头小厮,也对她心存感激。
温袄无孔不入,把握人心。
于是,这桩笑话一样的婚约被提上日程。
她表面柔弱实则坚韧,毅力能力都不缺,能主动放弃这份婚约,萧明璋确实诧异。
青年色泽微淡如寒冰的唇微动,表达出疑惑:“为何?”
温袄垂眸:“我配不上世子爷。”
萧明璋蹙眉:“这就是你想说的?”
温袄不语,用行动表达决心。
萧明璋看见,微风中她的发丝拂动,阴影遮住清澈黑眸,轮廓柔和,却也十分执拗坚定。
然而在他看不见的阴影处,温袄那两道弯而细的纤眉微蹙,眼中透出丝丝诧异。
因为有人隔着丝滑单薄的布料,在她身侧阴影里的手心中划着什么。
温袄仔细辨认,发觉是崔旧隐在她手心中写着字。
“血——味——”
伴着风,温袄打了个冷颤。
她被冻得脸色青白,鼻尖泛红,骤然反应过来崔旧隐的意思。
他说:快些打发走萧明璋,血腥味会引起他的怀疑。
想到这点,温袄慌乱起来。
她勉强镇定下来,咬咬舌间,放慢语速又道:“除去将我掳至此地的两个小厮以外,我并没有在此地再见过旁人,世子爷还有要审问的吗?”
“如若没有,还请世子爷离开,给我一个清静。”
说完这话,她就低下了头,微粉的唇在夜色中显得倔强。
出乎意料,萧明璋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也许是愧疚,他意外地有些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