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一句奇怪的话
岑词接到电话的时候是凌晨两点半。
窗外悬着一牙月,月色惨白,掩在层层叠叠的阴云里,周遭跟泼了墨似的黑。她没有拉窗帘睡觉的习惯,所以电话那头在说“岑医生,闵薇薇是你的病人吧”时,她瞅着一窗之隔的茫茫夜色,心想,真是个不安的夜。
出了单元门,岑词打了个寒颤。
初冬的南城气温并不友善,风一过,扫得人脸生疼,幸存在小区清洁员扫帚下的枯叶却逃不过风卷的命运,哗啦啦摩擦着地面,像是被强行拖走的残肢。
她拢了长发紧了一下大衣,临上车前又停顿了一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下意识地朝身后看了一眼。
静寂的小区陷入大片的浓黑里,借着大门口墙灯昏暗的光晕能看见空气里浮游着丝缕未散的雾气,人世间的烟火气还没醒,灯光大亮的是保安室,身穿棉大衣的小保安窝在椅子上双手插袖,脸近乎都要埋进衣领里打盹儿。
一切看上去都稀疏平常。
岑词转眼瞅向夜空。
那月就像是有人在黑色幕布上随手画上了一笔似的,似钩。
下弦月。
车门关上的瞬间,岑词冷不丁想起莎士比亚的一句话——
凡是过去,皆为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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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杀他。”
审讯室里,闵薇薇低垂着脸。头上悬着刺眼的光,她的整张脸被罩在阴影下。很快她又抬头,补上了句,“而且,我压根就不认识他。”
闵薇薇,风头正盛的节目主持人,漂亮又风趣,惹得不少宅男们的喜爱。岂料就在傍晚时分她突然性情大变,持刀企图杀害其未婚夫周军,连捅两刀都朝着要害部位招呼,家里血流成河,住家保姆吓得魂掉赶忙报警。
此时此刻,周军被送往医院抢救,而向来在电视上露面最多的闵薇薇被拘留审讯。
铁证如山,有人有物,所以闵薇薇上述那番话就跟隔靴搔痒似的,怎么听着都不像是很有诚心地为自己辩白,连借口都听着荒诞,由此审讯的警员皱了眉头,语调提高,“还说不认识?不认识他你住人家里?不认识他你拿刀子捅他?你看你自己衣服,上头还沾着受害者的血呢!”
闵薇薇低头瞧着衣襟,沾了喷射状血点,密密的一片。她眉头拧在了一起,好半天抬眼,一脸的疑惑,“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刑侦队队长裴陆叉着腰隔着单向玻璃看着一脸无辜的闵薇薇和拼命压着脾气的同事,稍许转过身,在烟灰缸里摁灭手里的烟头,拇指和食指一点点将烟头碾碎,“岑医生,你怎么看?”
岑词没答话,始终在翻看警方递上来的资料,五分钟前她刚到,大衣上的寒气都似乎未散。
裴陆也没催她回话,手搭放两边,“据现场的同事反映,当时闵薇薇就站在受伤的周军身边,神情很木讷,直到被带上警车她才开口说话,却说了句很奇怪的话……”
他顿了顿打量岑词的反应,一般人听到这话十有八九都会问上句:什么奇怪的话?再或者给出个询问或者你继续说的表情。
然而岑词仍旧头也没抬,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进去。裴陆抬手蹭了蹭鼻子,一时间觉得挺掉链子的,清清嗓子给自己搭了台阶,“她跟警方说,我不是我。”
“保姆亲眼看见闵薇薇伤人?”岑词抬头,没迎合裴陆的问题,却冷不丁问了这么句话。
裴陆觉得这姑娘的反应真是……处处让他意外啊。
她在闵薇薇的人物关系谱里占据重要位置,是闵薇薇的心理辅导师,后来再查下去,发现这个岑词来头还不小,一手创办了名为“门”的精神会所,被业内称为“巫师级”精神分析师。
但关于岑词这个人,外界也有不少声音出来:性情寡淡,又很不合群,很少参加业内学术会议,也不爱参与学术讨论,自有一套处理精神类疾病的方式方法,“门”会所每周只接待三名来访者,规矩又怪又多,却挡不住“门”会所日益攀升的口碑。
裴陆在没见着岑词之前,想着该是个上了岁数的,毕竟从事心理这行的阅历和年岁挂等号,见着岑词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