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短短几句话后,张南察觉不对劲了。
张南是什么人啊,社会上的三教九流他都接触过,基本的眼力见还是有的,自然察觉了李俊生的支支吾吾。
比如问他,怎么和自己表妹认识的?
李俊生犹豫半天,说是在路上无意中碰见的。
张南看着他,等他继续说时,李俊生却没话说了。
很显然,这完全没有逻辑啊,眼前这男人看着普普通通,如果不是什么热心好人事迹,张南不相信自己的表妹会认识他。
之后,张南有了防备,开始询问他,自己表妹是个什么样子的人,结果李俊生答“漂亮,善良”。
张南:…
讲真,这还不如刚才小叶说的表妹寻亲呢!
明明是有勇有谋,到他嘴里,就成了干巴巴的四个字了。
张南确信,这人在驴他。
而叶厂长也察觉了不对,再联想到素来李俊生素来功利,便道:“小李啊,你看你这鸡汤都要凉了,还是先回去吧。”
说的话很客气,语气却不容拒绝。
李俊生才畅想过自己攀上这首都来的贵客飞黄腾达,结果就听见了叶厂长的逐客令。
一时间,他的脸色开始青白,却也不敢反抗,只好勉强笑着离开。
叶厂长叹息一声,一阵见血道:“这小李啊,太过钻营了,偏偏不干事实,这要不是撞大运啊,现在还当不上工人呢!”
真的,要不是他爹是厂里的老人,叶厂长理都不想理李俊生。
张南道:“但很显然,他认识墨墨。”
叶厂长挥了挥手:“我改天去查查,当务之急还是见到你表妹。”
…
翌日一早,张南便和叶家借了自行车,然后心情忐忑地前往大河大队。
一路上,靠着问人,张南走得倒也顺利。
只是这时正是上工的时候,看着附近田间地头劳作的人,他们被晒得很黑,即便现在还是春天,额头却也满是汗水。
这是和首都截然不同的世界。
亲自看到这一切后,张南才明白自己的同学为何会苍老了十岁。
大河县就已经很小很破了,到了乡下,张南才更为真切地了解到自己的表妹过得什么样的日子。
若说之前,张南还没有什么实感,也不像他爸那么愤怒,但这一刻,张南是真的觉得自己的姑姑一家太蠢了。
他们住在首都的小楼房里,高高在上地评判着这一切,却从始至终未曾想过来亲自看看他们女儿的生存环境。
而且张南知道,他现在看见的一切都是18年之后的场景,18年前,日子只会更苦。
但那个时候,冒牌货却住着首都最好的病房,她一天的医疗费,远远超过亲表妹家一年的花销。
10来岁的时候,自己的亲表妹别说和他争玩具了,恐怕整天都是在饿着肚子、走十几里山路上学,一个不慎,遭到山体滑坡,那更是尸骨无存。
姑姑总说苏玲身子弱,觉得要疼着她。
但她知道自己的亲生女儿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吗?每一天读书,她都是将脑袋别在裤腰上的。
该有多幸运,才会闯过那么多的难关,还长成了现在这样优秀的模样。
张南原本兴奋的心情逐渐冷却,踩着自行车的脚也逐渐无力,速度慢了下来。
这时,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年轻的妇女。
只见她手上牵着一个孩子,那孩子满脸脏污,还挂着一串鼻涕,看着也就是4、5岁的样子,还需要家长看顾。
除此以外,妇女背上还背着一个竹筐,里面竟然还有一个孩子,正坐在竹筐里的板凳上,抬起头好奇地看着这个世界。
三个人。
这一瞬间,张南仿佛看见了自己表妹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