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茵很有艺术天赋,与之相对的,她的情绪更加敏感,乍然知道苏玲害了无辜的女生,她几乎无法承受这个消息。
“害”,这个词,多么罪孽深重的词啊。
张茵一辈子都没有害过人,苏余也是。
张家、苏家都是清白人家,受到良好教养长大的他们,可以说,自己无愧于心。
对上,他们供养父母,对下,他们养育孩子,对外对内,亲朋好友,都是能帮的就帮。
苏余和张茵没有对不起任何一个人。
哦,除了一个人,他们的亲生女儿。
房间内,夫妻两久久沉默不语,还是苏余先开口道:“阿茵,我下午去一趟张家。”
张茵怔怔地看着半空,并未回话。
苏余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你知道的,咱家的钱,全都给、给那个孩子了,现在根本拿不出赔偿款。”
“玲玲是咱们的女儿,她做的错事,就应该我们来还。”
以苏余的良心,苏玲做出了这种事情,不赔个四位数都说不出去,好在大舅子有钱,还能暂时借了应急。
至于怎么还清这笔钱,那只有之后再说了,好在苏家还有套四合院,总不至于无法兜底。
苏余思路慢慢清晰起来,他看了眼神色恍惚的爱人,轻轻搭上她的肩膀,拍了拍,安慰道:
“阿茵,别难过了,玲玲也不是故意的,小孩子有些叛逆很正常,我们慢慢教就是,再说了,她从小就呆在医院,可能对这些也没什么概念…”
这些话说得干巴巴的,说到后面,苏余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苏玲可以不学无术、逃学逃课,但她做出的这件错事,真的是品行问题,苏家、张家人从未听过的那种。
这件事给苏余夫妻两带来的冲击不亚于换错孩子,这一刻,他们对苏玲的乖巧的印象,已经开始微微变化。
苏余叹息一声:“你说说,苏阑小时候再调皮,和同学打闹,那也是无意的。玲玲从小那么懂事,怎么就、怎么就会做出这种事情呢?这孩子到底怎么想的?”
张茵张了张嘴。
她想起了自己怀胎十月的亲生女儿,那个乖巧的、从来不会在她工作时候打扰她的女儿。
她又想起苏余说的,换孩子的罪魁祸首是苏玲的亲妈。
张茵读过大学,学过生物的她明白,人的基因格外强大。
她开始忍不住地想,同样是母女、同样去害人,这是不是…就是遗传?
但同时,多年来对苏玲的呵护又让张茵下意识抗拒这个猜测,身体的自我保护似乎想将这段记忆抹去,只要不想,那么苏玲就还是她的乖女儿。
只是对苏玲做的坏事可以刻意淡化,对亲生女儿的思念却无法压抑。
张茵的大脑下意识推演出一个结论:如果是她的亲生女儿,有着她基因的女儿,那么绝对不会做出这种坏事。
…
苏余去拜访张家的这个下午,公社的招工考试也出了结果。
经过公社小学几个老师的批改,成绩总算出来了,考了语文、数学、政治,总共300分的卷子,第一名接近满分!
听见这个消息,所有人都震惊了,别说他们,改试卷的老师也难以置信,三个老师还轮流复核了三遍。
考试的难度是高中级别,题目也都是从县高中的卷子上搬来的,因此答案是现成的,根本不需要阅卷老师思考。
看着那娟秀的字迹,和县高中标准答案几乎一分不差的答案,所有老师确定了一个事实。
——这真的是一个几乎满分的卷子!
公社的老教师老王和县高中的老师是旧识,这次的卷子也是他去借的,换卷子的时候,他便也随口一提。
县高中的老师见此也来了兴趣,考满分?这可是个好苗子啊!
但随口一问,听见考第一的人叫苏墨墨后,县高中的老师便露出了恍然大悟之色。
随即,他哈哈大笑地向老王解释道:“老同学,这应聘的人叫苏墨墨,那就可以理解了!这姑娘啊,当年便是我们县一中的第一名!蝉联了三年!”
说到这里,老师有些遗憾地叹息一声:“可惜现在没法高考,县城的招工考试要求又多,苏同学才没法留下来,真是浪费了好苗子啊!”
“不过好在你们公社高中有名额了,老同学,这是你我的幸运,是苏同学的幸运,更是公社小学那些孩子的幸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