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八点,笛飞才刚刚下班到家,她拿着公文包,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里,芝荔贴心地帮她打理着一切,笛飞洗漱完毕,又坐在了灯下。
“怎么还要工作啊?”芝荔担心地问。
笛飞点了点头说道:“明天下午蒋夫人有个英文谈话,我们几个抓紧在修改稿子,赶在明天上午之前交给她的英文秘书。”
“唉,怎么忙成这样。”芝荔有些心疼。
笛飞见状,忙笑着安慰芝荔道:“读书人,以身许国,分内之事。况且,比起来战场上牺牲的将士们,我这算什么啊。可惜我不能上阵杀敌,在大后方动动笔杆子,也算是为国尽忠,我倒是愿意忙一点呢。只可惜,这政府的薪水不如绍兴女校时的多,委屈姐姐了。”
芝荔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们苏家的大小姐也开始为五斗米折腰了?”
笛飞笑笑继续道:“可惜在英国时急着回国,没再读个博士的文凭,不然现在应该可以申请去中央大学教个书的。”
芝荔本已经换了睡衣斜倚在床上看书,听此,不由得心里一动,便起身拿了件衣服给笛飞披上,然后笑着问:“你当时急着回国?”
笛飞忽觉说漏了嘴,忙笑道:“也没有,就是不想念书了。”
芝荔心中已经了然,有些感动地抚摸着笛飞的头发,问道:“为什么着急回国呢?”
笛飞却坚持不肯解释,急于转换话题。四下望去,瞥见芝荔方才看的竟然是本英文书,不由得笑道:“姐姐什么时候学的英文啊?”
“怎么,我就不许学英文?”芝荔笑道。
“不是啊,我就是好奇,姐姐什么时候学的?”
芝荔叹了口气道:“看你每天那么忙,我想着若是我也能学一点,便能帮你一点。”
笛飞笑笑说:“好啊,阿姊以后可以帮我写这些文件,不过,你的字那么好看,我的那么丑,我拿过去交差,会不会露馅啊?”
芝荔嗔怪地笑了一下,又道:“你不读博士了,着急回国,是为了我吗?”
笛飞想了想,所幸解释清楚,便笑着起身,拉住芝荔:“是。为你,做什么我都是愿意的。”
芝荔十分感动,又有几分愧疚,叹了口气道:“我哪里值得你这样。”
“你怎么不值得,你不值得谁值得啊?”笛飞笑着搂住她反问道。
芝荔心里更加感动,忙道:“你继续写吧,已经这么晚了。”
过了一会儿,笛飞钢笔没水了,便起身从书柜中拿墨水,芝荔忙接了过来说道:“你去休息一会儿,我帮你灌墨水,灌好了叫你。”
笛飞听罢,点了点头,起身走到沙发旁,靠在了芝荔刚刚靠的地方。芝荔灌好墨水回头叫笛飞时,她却已经睡着了,芝荔心疼地坐在她身边,给她盖上了毯子。
这一动反而惊醒了笛飞,她缓了一下后又回到桌前继续写稿,芝荔有些心疼地起身帮她轻轻揉着肩膀,笛飞却放下笔握住她的手:“你快睡吧姐姐,我不用按的。”
“坐这么长时间,肩膀肯定不舒服,你写你的,我帮你揉揉。”芝荔继续摁着。
笛飞想到自己还有几分文件要写,只好继续。芝荔站在笛飞身后,手上不轻不重地揉着她的肩膀,余光却越过她的肩膀,瞥到笛飞指尖。只见笛飞修长而雪白的手指握着一根墨绿色钢笔,手腕转动,落下一个个英文单字。芝荔刚开始学英文,笛飞写下的,多半是她不认识的,她心里不由得多了几分钦佩。写完一张后,笛飞合上笔帽,芝荔忙拉过她的右手,帮她揉着手腕。笛飞却笑笑止住了她的动作。
“这英文字母不比中文,写起来柔弱无骨,不必抑扬顿挫,所以手上也不累。”笛飞笑着说。
“怪不得你写的还挺快的。”芝荔也笑了笑。
又写了一会儿,笛飞还是放下了笔,拉过芝荔的手轻轻揉着说道:“揉了这么久了,小心手疼,都快一点了,你快睡吧。”
芝荔急道:“明明都那么累了,还要担心我,我白天也没事,你写你的吧,我帮你揉揉肩,明日你能舒服一点。”
“好了好了,我也写的差不多了,我们睡吧。”笛飞拧好了钢笔,拉着芝荔上床睡下了。
第二天,芝荔拿了一支很高档的钢笔递给笛飞。
“我有钢笔啊。”笛飞接过钢笔不解地问。
“昨天灌墨水时,我试了一下,你那支都不好写了,换这个吧。”芝荔微笑着说道。
笛飞一面接过钢笔,一面笑道:“那根笔还是在英国时候买的,很多年了,可能是里面锈了,也确实该换了。”
待她细看芝荔给她的笔时,却发现是一支十分很高档的犀飞利钢笔,笔身是高档的黑色,笔帽上面还刻着四个字:“蒹葭苍苍”。笛飞笑着说:“阿姊有这么好的钢笔,怎么却从不见你拿钢笔写字呢?”
芝荔笑笑道:“这还是当年刚刚流行钢笔的时候别人送的,我用了几下,还是只用得惯毛笔,也没怎么用过,应该挺好用的,你拿去用吧。”
笛飞一愣,细看这钢笔,笔帽和笔尖是全黄金的,而且刻的字也很工整,应该价值不菲。芝荔一向只喜欢用毛笔,是什么人送了她这样一支笔呢?
笛飞疑惑地问道:“是谁送的啊?阿姊还这么不远万里的带到重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