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端则更为跳脱,不知从何处寻来了几册避火图,夹带在她预备着的名画之中。
苏荷愫红着脸,万分不解地问道:“夫君,这贺家公子也算是你的表弟,缘何送这样的礼过去?”
沈清端却连眉毛都未曾抬一下,只幽幽道:“这便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苏荷愫不再追问。她料想着这一回金陵贺家进京,沈清端嘴上不说,心里总归是高兴的,毕竟那是与他血脉相连的外祖家,是斩断了骨头还留着筋的亲人。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早在云南王府被判下谋逆之罪时,金陵贺家便将贺云菀之名剔除了族谱。
这几年里除了贺成,沈清端再未与贺家人有过任何联系。
道不同不相为谋,血脉姻亲在天家杀伐面前算不了什么。
理好公主大婚的贺礼,苏荷愫便沐浴净了身,恰好绿韵将亵衣和月事带一并挂在了藤架之上,她这才意识到:这个月的月事似是推迟了。
不过她月事一向不稳,便也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
倒是康嬷嬷放心不下,过了几日去寻了个擅长妇科圣手的大夫来,请他为苏荷愫诊一诊脉。
这一诊,便是喜脉。
彼时沈清端正立在床榻旁听那大夫诊告脉情,听得“圆滑似喜脉”这几个字后,身形微微一怔,喜意自心口蔓延至全身所有的角落。
苏荷愫也羞红了脸,莹润的杏眸里凝着初为人母的喜悦。
康嬷嬷双手合十念了几声佛,递给那大夫一锭银子后,让白芷小心地送他出去。
康嬷嬷又吩咐刘婆子去承恩公府报信,嘱托她禀告陈氏要寻个懂医理的婆子来,好时时刻刻地照顾苏荷愫。
康嬷嬷忙的满头是汗,沈清端却僵着身子立在床沿,清亮的眸子里透着几分似有似无的泪意。
苏荷愫垂首摩挲着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眸中的欣喜与惊讶交织,最后嗫喏成了一句:“这里头有个小人。”
沈清端也不再发愣,顺势坐在了床榻边沿,与苏荷愫一起摩挲着她的肚子,只道:“从前我是再不敢想还能孕育自己的血脉。”
若不是那一日苏山定要他将苏荷愫娶回来,兴许此刻他已经算计好了德阳县主,借着她宗室的身份,入仕复仇。
可除了这点利用以外,他再不敢肖想血脉子嗣。
母亲自刎前唯一的心愿便是让自己好好活着,做个衣食朴素的平民百姓,改名换姓后娶妻生子,安稳一生。
他走不了这样的路,那些噬骨的仇恨日日夜夜地啃咬着他的全身,他放不下,也忘不掉。
好在这般暗无天日的日子里,他有了相知相爱相守的妻,往后还有与他血脉相连的子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