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可是明白了,银子真是不经花,别看她平时好像很节俭,实际上她骑的马,射的箭,舞的剑,没一个是便宜的。
“好了,今天钱先谈到这,你自己再慢慢学着折腾。”简大将军饶有兴致地问道,“人呢?”
“怎么样?那些流民孤儿们,下跪磕头求你的,有几个愿意当娃娃军,长大之后加入简家军的?”
“只有三个。”小女儿叹气,想了想,补充道,“还有一个受伤重,失血过多昏迷,一直在大夫那里,还没问他。”
简大将军笑道:“还不错了,竟然有三个。”
他昨天是故意叫小女儿先去问问这些流民孤儿,叫他们考虑一晚上,看他们自己愿不愿意的。
果然,今天就有被唬破了胆子的。
简家军每年得死多少人啊?就是侥幸活下来的,看看这满府里缺胳膊断腿瞎眼睛的……
不少孩子便又跪下来磕头,求小小姐,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愿意为奴为仆,当牛做马,但……不想上战场。
简淮宁就看出来了,有的人报恩,是真的愿意出生入死,以命相报。
有的人报恩,是想进将军府里,从此有吃有喝,有屋子睡,给小小姐当个婢女,当个仆从,梳个头,喂个马。
主人家既然会路遇不平,拔剑相助,又怎么会苛待下人呢?
简大将军听完了,也不插手,让小女儿她自己管,只是说道:“人都是这样的,你哥哥们也是这么开始学着带新兵的。”
“农夫种地种得好好的,突然被征丁来打仗,不怕吗?”
“兵痞子兵油子,平日里欺他们年少脸嫩,练习时偷懒耍滑,真上阵时,就想着往后退往后跑,叫别人在前面冲锋。”
“贪生怕死是人之常情,没有那么多忠义两全、悍不畏死的兵,咱们也没得挑。”
“所以这些各种各样的兵应该怎么带,都得你们自己摸索着练出来。”
和父亲吃完一顿饭,问了不少问题,将军府的小小姐回自己的院子,拧着眉思考着如何带她的兵。
却发现院外站着个伤员,在等她。
是那个被人拐子在路上拖行的少年。
少年递过来一沓纸,低声说道:“简姑娘,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是……我家中传下来的药方,家母曾学过医术,或许对将军府能有些用处。”
“只是……我不能再留在将军府中了。”
简淮宁接过那沓墨迹十分新鲜的药方,稍一翻看,就注意到他写了一手非常漂亮的字。
她抬眸望去,这少年看起来重伤仍未痊愈,面色苍白,几无血色。
但他一醒过来,就急匆匆地默下这些药方交给她作为报答,然后说要离开将军府。
“是因为不想入简家军吗?”简淮宁问道。
“不是!”少年却急切地否认道,“救命之恩,姑娘若有差遣,我愿肝脑涂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只是……”他沉默片刻,才说道,“我乃罪臣之子,若加入简家军,恐连累将军府。”
“罪臣之子?”简淮宁带着疑惑问道。
“我姓时。”少年低声说道,“家父曾任右佥都御史,去年年末,因上书谏言被下狱,罢黜官职,全家流放。”
“流放途中,家父家母相继病逝,只留我一人,我是在……凉城附近,趁乱逃脱的。”
“右佥都御史?姓时?去年年末下狱,全家流放?”简淮宁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原来他是文官之子,难怪写了一手非常漂亮的好字。
也难怪他伤得这么重,从人拐子那里救下来时,近乎强弩之末。
被流放的人,大多数途中便会被摧残折磨到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