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被抄家,他只能在没人巡查的小巷里苟活,试图去联系曾经去荣家交好的那些朋友。
结果是徒劳的。正直谏言的被剥官削禄,远派离京。几家关系本来就近的、沾亲带故的都被发配边疆。一时间人心惶惶,连普通人家都闭门不出,家里的狗吼两声都得捂住狗嘴,打一顿。
上朝的人被换了一大批,处理平时的公务都人手不足了,偏偏关于荣家的案子查得飞快。
城门告示通告荣家与外邦勾结,背叛国家,涉及的一干人等,于菜市口抄斩。
荣家有官职的都被斩杀,哪怕只是负责驾车的芝麻小官。血流成河,人头落地的声音比雨点还密。
那些人至死眼睛也盯着皇宫的方向,不明白这叛国之罪从何说起。
人群中有人发现了荣锦,他被抓了,打了四十大板与二哥一起流放北境。
流放的一年里,听到新皇顾末上位,除了荣党人都大赦时他就想:我该知道的。
像是为了中和他前十四年享受的荣华富贵,苦难死死扒在荣锦的肩上,将他一次次拖入无尽的痛苦中。
阴霾笼罩着他能想起来的往后余生里,就算睡着也能听到亲人的哀鸣、故友的埋怨、百姓的责骂。
他像是死了,死在了那天清晰残忍的马蹄声中,死在了无数个在梦中哭泣的夜晚,死在了为亲人立坟的土里。
他却又活着,活在每次都救不了亲人的自责中,活在后来连剑都提不起来的无力中,活在每个睡不着的夜里对的渴望中。
荣锦经常想:我还是我吗?
他得不到答案,能给他答案的人要么已身化白骨,要么远在千里之外。
他自己也给不了自己答案,那个将君为臣纲、国于家前的家训刻在骨子里的荣锦还在,但感觉就是变了。
将皮囊撕破,活着的只剩暗黄色的骨头。
大概是真的变了罢……
锦书在毛中埋了许久,灰黑色的猫毛湿了一片,毛茸茸的尾巴时不时拍拍他的后背,无声地安抚着他。
地上,原本赖在桌子上椅子自动跳下来,一道道精致的菜肴被餐车拉着到了桌前,然后排队把自己摆在了桌上。
香味向上飘来,锦书最后拿衣袖在眼睛周围贴了贴,声音迷迷糊糊又强压着颤抖:“走吧,吃饭了。”
猫的身体缓缓变小,回归正常成猫大小。它身上湿漉漉的毛也渐渐干了。甩甩脑袋,扒拉了一下耳朵,黄绿色的瞳孔扫过锦书眼没隐去的情绪,搭在梁柱上的尾巴摇了摇。最后问了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