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晁走出前厅,正见裴珩从廊下走来,身侧还有一抹杏色的影子。
“呦呵,这不是我们宋娘子吗,”待看清女子的面庞,岑晁一双笑眼朝裴珩斜了斜,语气促狭:“又被请来做客?”
四进将军府,在前三次都不大体面的情况下,第四次还是自己死皮赖脸要求来的。
宋拟挂上一丝尴尬的笑,正不知道怎么回答,裴珩说话了。
“让你调查的事,如何了?”
说回正事,岑晁收起吊儿郎当的姿态,正色道:“查过了,因为爆竹成分特殊,制作时散发的刺鼻气味常常引起周边居民不满,再加作坊火灾频发,圣上前年便下令将长安城所有爆竹作坊都迁到了城外。”
“因此顺义坊那处,应当只是当时遗留下来的废址。”
“还有,”岑晁从袖中摸出一张折叠好的纸条,“这是大理寺让我转交给你的。”
裴珩接过刚看了一眼,眉头便紧紧皱起来。
“纸上说什么了?”岑晁疑道。
宋拟也是满脸好奇,又是中毒,又是爆竹,这些都和细作有关系?
“我让大理寺帮我查了粉末的成分,除了制作火药常用的原料外,还有发现了桐油和狼毒。”
裴珩捏皱了手中的纸,几乎是咬牙切齿道:“而章炎说史威之所以会中毒,是因为那些粉末里含有少量□□和草乌头。”
□□,草乌头是剧毒之物,再加上桐油和狼毒…
岑晁心脏猛地一跳:“这哪里是爆竹,分明是七线红啊!”
宋拟弱弱开口:“请问…七线红是何物?”
不等岑晁说话,裴珩破天荒先给她解释起来:“它是用在战场上的毒火药,点燃后会产生剧毒烟雾,士兵吸入过多七窍流的血,宛如七条红线,故称七线红。”
宋拟疑惑道:“可战场风向不定,若是它的毒性如此强烈,岂不很容易误伤自己?”
“是,所以战场上并使用七线红的军队并不多,”岑晁点头道:“一是怕误伤自己,二是此物制作麻烦,作战时敌方军队又时常分散,所以效果并不好。”
宋拟联系他们刚刚说的话,猜想道:“那么细作是要制作这种毒火药喽?”
岑晁没先回答,反而诧异地问起宋拟:“宋娘子也对细作感兴趣?”
宋拟嗯了一声:“我就是来帮你们找细作的。”
岑晁笑了笑,觉得有意思:“靠什么?”
“算命。”
岑晁笑容僵住:“宋娘子,玩笑呢也是要分场合开的。”比如现在就十分的不合时宜。
熟悉的对话,熟悉的反应,宋拟不想再解释一次,遂指了指身侧的裴珩:“不信你问他。”
岑晁登时看向裴珩。
“先说毒火药,”裴珩避开岑晁的视线,接着宋拟的话题道:“我倒觉得细作并非要制作七线红。”
“岑晁刚刚说军队不常用七线红其实还有一个原因,烟雾的毒性若要致人死地,所需剂量并不低,是故七线红通常有两个手掌那么大,投放亦是不易。”
裴珩说着,负在身后的手偷偷往岑晁背上拍了一下,示意他回神。
岑晁当即朝裴珩投去一个幽怨的眼神。
他还是无法相信,一向对这种神神叨叨的东西避之不及的裴珩,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反驳宋拟,而且还不肯和他解释清楚。
宋拟到底和他说了什么啊!百思不得其解的岑晁有点抓狂。
而对这一切毫无所知的宋拟,在仔细思考:“比起战场,长安城内的百姓显然更容易聚起来,细作会不会想在西市或东市这些地方放毒烟?”
“若是如此,他们压根不可能成功,”岑晁终于恹恹开口:“长安守卫森严,别说西市,他们连城门都进不了。”
“不能在坊间做吗?”
岑晁摇头:“这就更不可能了,七线红制作需要地方吧,制作完需要试验吧,这过程中但凡有一点动静,我们都会立刻知晓。”
被连着否定想法的宋拟更加疑惑:“那细作要干什么,做成烟花放吗?可剂量根本不够啊。”
“就是烟火,”裴珩忽然笃定道,“眼下恰好有一个极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