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的风波之后,孟茵堂带着阿影继续前往京城。
被有意堵住的水路显然一时半会儿无法开通,她们就在舒城买了两匹快马。若沈席舟与章汝台所言非虚,那京城的财政将会有大的动荡了。
早点赶到京城,若是京城真的缺布匹之类的江南货物,那她提前走陆路调一些过来,也算沈席舟他们提供了一些有用的情报了。
快马疾驰,竟比原定的计划还早了两日到达京城。
孟家在京城的生意虽然并未做大,好歹有一处歇脚的院子。
孟茵堂此前来过几次京城都是在这里驻脚,每年来住时她都会给院子栽种几棵桃树梨树桂树。
现下院子早已一改买下时的颓废之风,变得各个季节都花团锦簇,连购买的价格都翻了好几番。
再加上院子本就是靠山而建,颇有田园之乐。
主仆二人在马上看着京城这几年的变化,大概是朝堂之上的动荡也影响到了民间,满京城蔓延着萧肃的气息。
孟茵堂想起那日说书先生所言,叹到:“朝政不稳,终归是殃及百姓啊。”
一旁的阿影谨慎地望了望四周,像是怕有人听见她这一番话。
孟茵堂笑着看了她一眼:“困境中的忙于自保,顺境中的忙于欢喜,哪有人在意我说的话。”
她望了望日头,道:“我们应该快要到大牢了,不如先去送别父亲,然后再去安顿吧。”
眼下父亲应当不欲见她这个女儿,这件琐事,还是速战速决的好。
孟涪在大牢里已经待了将近三个月。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根据狱卒送来的餐食计算着天数,想着哪一日就有人接他出去。
这几个月正是寒冬,大牢里面却没什么冬衣。
牢狱里的食物也是孟涪以前从未吃过的发馊的、光是闻一闻就异常让人恶心的吃食。
也正是因此,除了最开始家中的继女送来过一些馒头之类的东西和点心,此后两个多月,孟涪都没有再吃过一顿好饭。
饥寒交迫,大牢的地上还有许多的蛇虫鼠蚁,每一项都能让孟涪崩溃。
这种苦他以前在扬州没遇过,来了京城就更没有遇到过了。
直到这时,他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党争之难,也才第一次有了离开扬州的后悔。
待到日子一日一日过去,听到周边关押的人被放出,他终于等不住,询问狱卒:“他们被放出,是什么缘故?”
狱卒不耐烦道:“大赦天下。”甚至没有给他一个眼神。
完了,他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这些天心中一直苦苦紧绷的那根弦骤然一断。
皇帝大赦天下却仍然不愿意放他出去,看来是厌恶极了他们这些旧党。
孟涪苦笑一声,若是当时不选择攀附尚书右仆射韩元之,与韩元之的庶女韩凌结亲,眼下的党争好歹不会波及他一个七品小官。
他枯坐在牢房一侧,眼底却再也没有最开始的期盼。
不知过了多少日,他终于听见了一阵不属于狱卒的脚步声。
落在他眼前的,是一双碧色绣花的布鞋。孟涪期冀地抬头,却撞进一双冷漠的眸子。
“棠……棠儿?”
孟涪声音轻的不能再轻:“真的是你,为父已经两载没有见过你了,没想到你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眼前的少女也轻笑起来:“是啊,已经两载了。”
孟涪的眼眶湿润起来:“棠儿啊,父亲来京城做官,没有将你接来京中,父亲一直很自责啊。”
孟茵堂静静的看着孟涪诉苦,两年不见,孟涪的演技倒是精进了不少。
然后,待到孟涪哭诉的差不多了,她才出言打断,语气学着孟涪,轻飘飘的样子:“是啊,父亲眼下就要去永州了,此后,我们二人怕是更难一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