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不上大夫?那是谄媚那些有权有势人找的冠冕堂皇的借口,苏公子如今怕是不成……”
龚岐山嗤笑,对此十分不屑。
且不说刑房这门没他点头,谁都进不来,谁能知道他用刑了,就算被人知道了又能怎样?
只是这么久了终于在苏应容脸上看到了别的表情,龚岐山十分自得。他还真当他那么能忍呢,原来是有恃无恐。
不过能撑到这时候也已经出乎他意料了。
话说到一半,龚岐山突然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
“哦对了,苏公子还不知道骆家发生了什么吧。”随后给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给苏公子念念,骆家今早贴出去的告示。”
那人立刻心领神会上前,事先清了清嗓,念得郑重其事,“骆家有不肖后孙苏应容,悖道逆理,德行有亏,触怒忤逆致长辈伤悲昏厥,危在旦夕。仆虽扼腕表弟一朝误入歧途,终不能因私心杂念而罔顾事实,故大义灭亲,代祖父逐苏应容出家。从此苏应容祸福安危,骆家一概不再过问。”
好像为了欣赏他狼狈的样子,龚岐山特意让人把苏应容从架子上解了下来,果不其然苏应容一没了支撑就直接脱力倒下,只剩手肘撑起上半身,抬着的脸一片惨白。
龚岐山把从骆家揭过来的告示从身边的人手里拿来,丢到自己脚边,也是苏应容跟前。
苏应容艰难伸出手,又重重砸在地上,用手的重量把告示拖近。
宣纸本来一如苏应容来时穿得白衣,现在也沾上了污水,很多自己模糊看不清楚。
只是苏应容也不关心其他的,死死盯着“危在旦夕”四字,将纸攥得起皱,抑制不住地颤抖。
他的外袍刚刚被人拉扯得松垮,只是苏应容一直挣扎着反抗,才依旧安稳挂在身上。
此时哀莫大于心死,又被折腾得身心俱疲,凌乱而落魄,亦是一副令人惊艳的画面。
苏应容心里担忧,外祖父身体向来硬朗,怎么会……
这般想着,竟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虽然中间几欲重新跌下去,但还是站到了能和龚岐山平视,“龚大人的本事,我是领教了。只是不知道你手下的人,本事是不是也如同你一般大。”
他是指前几天当值的狱卒,畏畏缩缩,知道得消息却比其他人都早都多,还总说漏嘴。
能跟在龚岐山身边的人无疑是卑躬屈膝,精明能干,唯他一个格格不入,他便不由留心多看几眼,他露出的袖口都绣着精致的暗纹,看似和其他人一样的官服,用得布料则是暗藏玄机。
那种布料除了宫里,便是信国公那里独一份的。
陛下最恨官员结党营私,谁都不敢放在明面上,连他都没想到龚岐山背后的人是信国公。
想通之后这一连几天的为难折磨也都有了原因。
他并不是受不住,决定要弹劾赵春山的时候他便做好了准备,只是现在外祖父等不了了。
龚岐山顺着苏应容的目光看过去,他身后空了一人,本该今天当值的,信国公家的小公子告假休息了。
他本也不敢在他面前拿官腔,信国公把人送来也不是为了锻炼,只是一个入官场的跳板,他自然是想什么时候休息就什么时候休息。
他懦弱,知道今日提审苏应容不愿意见想躲着,那便许他躲着,在这儿也是碍事。
却没想到人不在这儿,也能碍事。
龚岐山不怀疑,若是他敢再动苏应容,他就敢直接挑明那孩子的身份。
心里不由感叹苏应容聪明,落到这个地步还有功夫寻机破局。只是若认为他是轻易受威胁的人,那可是苏应容看走了眼。
蝇营狗苟之事龚岐山做多了,比起各退一步,各得安稳,他更喜欢直接解决捏了他把柄的人。
龚岐山轻笑一声,若无其事地转身踱了几步,似在思考对策,转身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鞭抽过去。
苏应容吃痛,松开了攥着衣襟的手,往下看一道红痕从手背延伸到小臂,却很快淡下去。钻心刺骨地疼,从外却完全看不出伤势有这么重。
龚岐山对自己下的手很满意,隔着衣服要是失手留了什么痕迹,出了刑部被人看见再被追责。
“那便看是苏公子的嘴硬,还是我的鞭子硬。”说着继续招呼人继续上去拉扯苏应容的衣服。
信国公说了不能伤他性命,现在的情况却是苏应容自己找死。
这么大把柄捏在别人手上,可是让人不爽,总归现在骆家不管苏应容了,就算弄死了又能怎样?
等逼的他签了认罪书,他是死是活又有什么重要,对外只说苏应容畏罪自杀,也是合乎情理没办法的事。
只想着快些除掉捏了他把柄的苏应容,完全没顾上思虑信国公为什么要留他性命。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苏应容本身已经到了极限,徒劳挣扎更像是慢性自杀,无济于事,他看不到还有什么逃脱的希望。
拖时间,又想不出转机,苏应容心中一阵一阵地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