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停住脚步,人却没有回头。
他低声问:“要怎么样,你才肯原谅爸爸?”
赵清浔心脏猛地一紧,眸光缥缈定在玻璃门倒映出的身影上。
他坐在椅子上无声望着她的方向,神情颓然,肩背不再像她记忆中的那样挺直,鬓角的头发也逐渐褪去颜色,好像比上一次见时又白了一些。
那一刻她忽然意识到,他老了。
小时候她每次发脾气时他也是这么哄着问她:要怎么样清清才肯原谅爸爸?
可那时候他的表情是笑眯眯的,无限宠溺的,而她虽然嘴上气呼呼嚷着再也不理爸爸了,扭头就被他用一块儿蛋糕或是一个娃娃轻易俘获,扑进他怀里搂着他的脖子撒娇。
那些年里她笃定认为自己的爸爸是全世界最好的爸爸,他儒雅帅气,性情温和,会讲故事,还会弹钢琴,对她永远轻声慢语,那么有耐心。
她很爱他,她幻想着长大以后要赚钱买幢大房子,里面有一个很大的客厅,放他的书,还有钢琴,旁边摆两张椅子,她和妈妈当他的听众。
可是还没有等到她长大,他们父女的缘分先断了。
赵清浔垂着睫回过神,什么也没有回应,推开书房门沉默离开。
她走进停车场,坐上车发动引擎,周身气低得可怕。
她不记得这一路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了,平常三十分钟的路程只用了一刻钟。应该是没有闯红灯,但她也不是很确定。
她对于这段路毫无印象,脑袋里凌乱回放着从前一家三口时的记忆影像,最终到他们两人离婚的那天时,她失控狠狠砸了一下喇叭,惹得前面排队入库的男司机从车窗探出头来朝着她骂骂咧咧。
赵清浔慢慢从回忆中出神,找到自己的车位停稳,然后瘫坐在驾驶位上,再无动作。
不知道多久之后,她昏昏沉沉坐起来,开窗清醒片刻,打开车门。
双腿因为长时间不变的姿势而僵硬,她拎着包低头缓慢往电梯的方向走。快到台阶时,面前光线蓦然一暗,熟悉的清冽气息悠悠传来,仿佛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笼罩。
她缓慢抬起头,神色恍惚又诧异:“……你怎么在这里?”
纪淮澈站在她面前,安静看着她的脸:“你还没有回答我晚上去还是不去。”
那一瞬间赵清浔突然感到无比烦躁:“我不去!”
心里压抑的所有负面情绪在这一刻被面前毫不相干的人引燃,仿佛正撞上她枪口的无辜受害者,她控制不住朝他发泄,板着脸冷冷划清界限:“以后除了工作请不要再联系我,我和你的关系没有那么熟。”
对方的反应镇静且迅速,在她要绕开他走上台阶的前一瞬,诚恳问:“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他语气里的真挚令人没有办法忽视,赵清浔顿住脚步,理智逐渐回复,她紧抿住唇尾心情复杂想,他没错,错的是她。
明明不想再开始一段新恋情,却还是没有防备走到动心这一步。
两人无声僵持许久,她暗暗深吸口气,声音逐渐平静下来:“我原本是想跟你做朋友。”
她低下眼,隔片刻,再次轻轻开口:“我现在不想谈恋爱,我们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这两句话没头没尾,但她知道他会听懂。
疲于再继续纠缠,她单方面认为自己已经处理好了这段关系,抬脚迈上台阶,手腕却毫无防备被身后的人攥住。
他的沉淡声线晚一秒传进耳畔:“可是我还没有表白。”
赵清浔怔然回过头,他的目光平静而迫人,带着如有实质的灼烫感:“你为什么认为,我们以后会是恋爱关系?”
她下意识启开唇想反驳,却又一时被绕进他的逻辑里语顿。大脑混乱间,他握着她的手腕缓慢俯身,高大身型在她周身投下一层压迫阴影。
她仰眸望着面前越靠越近的人,心脏砰砰轻跳,睫毛失措轻颤。
“因为你也有一点喜欢我,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