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假装成这里的值班护士,大大方方走过去,一边拾掇病床,一边打量角落。
1023床的位置很差,在洗手间旁边,人来人往,还有一股子不太好闻的味道飘散,再加上正对着窗户,走廊病人多,要通风,不让关,八九月的天,已经有些冷了,对着吹,别说病人,就是普通人也受不了,所以没有人愿意住那里,这也是他能待下去的原因,如果医院缺病床的话,他立刻就会被赶走,空位子给别人。
那个位置太差,都不愿意住,他才能留下。
其实也是医院的护士们手下留情,极力保下来的。
老师总说她们这些实习生心软,其实见惯了生死的她们心也硬不起来,从来没有阻止过她们做这些,偶尔还会帮着一起。
南枝朝那边走了走,站在床尾,用余光去观察1023病床上的人。
和那两个实习护士说的一样,消瘦而苍白,是清醒着的,面对着窗户,目光一直落在外面,不知道在看什么,又在想什么,定格了一样,从她这个角度看,狭长睫毛都一动不动。
窗户外,他对面的那栋楼就是前几天那个讨债的小伙子跳下的地方。
他住院的比那个小伙子早,再加上腿的原因,无法走动,几乎一整天都在那张床上,肯定亲眼目睹了那个小伙子跳楼的全过程。
即便一开始没这么考虑过,看到别人这么做了,也会受到启发吧。
“嘶!”
南枝因为分心,不小心撞到床角,疼得她忍不住痛呼出声。
这一声吸引来走廊上所有人的注视,也包括刚刚那个看着窗外的人。
南枝揉痛处的时候,视线不小心和那个年轻人对上,才发现这个人她竟然认识。
说认识也不准确,应该说前几天见到过。
前阵子负责这片区域的实习生突然急匆匆跑过来,要找教习老师,结果她的老师、南枝的老师都不在,实习生只能将她拉过去,死马当活马医。
俩人边走边聊,实习生说,他的血管太细,扎不进去,已经扎了好几针,不好意思再扎下去。
南枝到了地方,那手拿起来一看,血管是真的细,她估摸着也扎不进去。
但两个教习老师都不在,另一个实习生又失败过太多次,再扎怕人会恼,她只能硬着头皮攥着那只已经有两三个针孔的苍白手背,试图找突破口。
重新绑了压脉带,绷紧了皮肤,还拍打了几下,不知是下手重了,还是他那处之前挨了几针的原因,每打一回,那手都会轻颤一下。
南枝发觉到,放轻力道,不打,改为揉搓,沿着她要扎针的血管处,将白净的手背折腾红,又补了四针后,才终于打了进去。
说实话,她长长松了一口气。
怕挨骂,头都没敢抬,事后才望过去,那个年轻人和刚刚一样,如同定格一般,长睫毛都不动一下,眼中也宛若死水,未泛起半点波澜,自然也没有责怪。
南枝本来是想给自己找找补的,譬如血管真的好细,不好打,张了张嘴,看他一副神情寂漠的模样后,又什么都没说。
收拾收拾准备离开。
没想到护理部的恰好过来查房,她和另一个实习生都被吓了一跳。
护理部在前面问他话,她俩在后面示意他不要把扎了七针的事说出去,那个年轻人不知道理解了,还是巧合,南枝只知道他将输了液、贴了医用胶带的手收进被子下。
护理部没发现。
他也没有告状和投诉。
原来是他啊。
如果是他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某种想法更强烈了些,或许是他太年轻太安静,也有可能为了救人才残的双腿,不忍心让这样的人受苦受难。
其实最有可能的是老师说的,刚出社会,见识的太少,心软,看不得听不得这种事。
总之南枝抱着换下来的床单被单,丢进洗衣房后就下了楼,没有回家,而是和其他患者或者患者家属一样,站在一个窗口前排队。
期间不断打开手机去看微信和有猫腻宠物店店主的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