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勤眼前浮现出细妹与父亲下跪的画面,心中一酸:“秀峰山土地贫瘠,种庄稼收成不好,填饱肚子都不容易,村民全靠满山油茶果挣点零花钱买油盐酱醋。有了磷矿,乡亲们也能加入开采,计工分、拿工资,多好。”
李惠兰也说:“对啊,凭什么要让那帮官老爷升官发财,穷苦老百姓却受苦挨饿?”
陈志路一想到两千万便心头火热。他最爱做生意,这要是在可以做生意的年代,这么多钱可以买下一条街!
越想越美,陈志路盯着向北,目光灼热,带着丝狠劲:“要么,这事我们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说,全当我们没发现这些磷矿。好死谁,也不能好死罗宣那个抠搜鬼。”
魏民张了张嘴,却被乔亚东按住手背摇了摇头,示意他继续听下去。
“要么……我们自己悄悄干!这里山高路远、交通不便,俗话说得好,山高皇帝远,就算私自开矿又怎样?人不知鬼不觉的,钱赚到腰包了怕什么!”
萧爱云与叶勤对视一眼,齐声呵斥:“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违法的事情也敢干!”
魏民却咧嘴一笑,一巴掌拍在陈志路肩头:“好小子,和我想到一起去了。这个磷矿是露天矿,有锄头就能挖出来,两三块石头就有一吨,二十块钱到手,多好!”
知青们顿时就热闹起来,越说越兴奋,恨不得马上扛起锄头到竹林里挖几块石头拖出去卖,有了钱可以改善生活、买肉吃。
陶南风实在听不下去,忍不住开口提醒一句:“一吨重的石头你们怎么运下山去?”
“……”
陈志路、魏民面面相觑,这才发现问题所在——秀峰山天高皇帝远是不错,可是这也代表这里交通物流极为不方便,下山全靠走,运石头全靠人力。
石头砸碎之后,一个知青一趟最多只能运一百斤,一吨重的石头运到山下得有十个人,再送到最近的化肥厂……不提累不累,赚来的二十块钱连吃饭、住旅馆都不够。
乔亚东刚才乍一听到陈志路提议私自卖矿,他又惊又怕。魏民那话还可以当作是句玩笑,可是陈志路这人平时经常冒出些离经叛道的话,他敢说就敢做。
山高皇帝远、人不知鬼不觉、钱赚到腰包就不怕——听听、听听!这都是什么话?!完全是自由主义思想,一切向钱看的资产阶段意识!如果在外面说这番话,恐怕要被群众举报。
好在陶南风及时说话,将陈志路那可怕的念头掐死在萌芽状态中,不然……自己作为知青点的班长,出了事也有连带责任。
乔亚东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陈志路眼睛一转,忽然一把抓住向北的手:“向队长,让我加入修路队吧!”
魏民也兴奋地跳了起来:“对,我也加入。我们齐心协力把路修好,只要通了车,就能卖磷矿、发大财!”
路通,财通,万事通。
刚才几个嚷嚷着要挖了石头去卖的知青也鼓噪起来:“我我我,还有我!我也要加入。”
向北反手一把扣住陈志路:“欢迎加入修路队。”
陈志路的手腕被扣得死死的,抽了半天也没抽出来,他面色渐渐僵硬:“向队长,你手劲儿太大,松一松啊。”
向北脸上似笑非笑:“陈知青胆子蛮大,力气却不大啊。”
向北话里有话,陈志路挣扎了半天还是抽不出手来,不由得脸一红,嗫嚅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畏手畏脚哪能做成大事。向队长你说对不对?”
向北单手使劲,将陈志路拉到自己跟前,这才松开手。
“想做大事,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什么都不想,光凭一股子冲动做事,那不是勇敢,而是鲁莽!”
陈志路有些不服气,站在向北身边也不敢离开,小声嘟囔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让,难道我们这一群人就干看着这堆磷矿流口水?”
乔亚东见向北将陈志路镇住,长吁一口气:“这是大事,我们还是从长计议吧,不慌在一时。”
向北的眼光从每个知青脸上扫过,顿感肩头责任深重。
这二十个江城来的知青都是高中毕业生,稚气未脱、热情、聪明、勇敢、有思想,有的冲动有的沉稳、有的热闹有的安静,想要把他们拧成一股绳,扛起建设农场的重任,不是件容易的事。
魏民性子急,最怕人说“从长计议”,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向北:“向队长,你肯定有办法,说给我们听听嘛。”
陈志路也反应过来,眼中燃着希望:“向队长,你这一趟下山去了十天,难道只拿回来一份鉴定报告?你有什么想法就和我们说,我们听你的!”
向北这才慢悠悠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件,放在陈志路手中。
陈志路低头一看,“啊——”地一声忽然叫了起来,叫声里充满着不敢置信的狂喜,“不是吧?这玩意你都弄得到!向队长你也太牛了!”
陈志路的叫声响彻云霄,吓得魏民迈步上前,一把捂住他的嘴:“你小声点儿,莫惊动了场部那群鬼。”
陈志路左右摇晃脑袋,好不容易才将魏民的手甩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高高举起那份盖章的文件,刻意压低了声音。
“你们懂什么!看到这个公章了没?工业部的章子!”
工业部?这一嗓子把所有知青都镇住了。向北怎么会有这么牛的关系,竟然能弄到工业部的盖章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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