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墨再待不住了,他得回去,回屋里去,不论里头是啥模样,他都得陪着他。
他和孙妈妈道过谢,正要钻进黑夜里,蓦地想起自己是干啥来灶堂的,他返回来,端起地上的盆子,一摇一晃的回了屋。
到门口,王墨倒是不多敢往里进了,他怕瞧见大爷难受的模样,已经是枯槁一样的人了,还要经受这些。
屋子里油灯一盏,亮着昏黄的光,顺着门缝淡淡的透出来,王墨焦躁的用鞋底磨了磨地,深吸一口子长气,用肩膀怼开门,端着盆进去了。
玄鳞等了好半晌,见不着人,隔一会儿就往门口子瞧一下,心里头燥得厉害。
终于听见开门声,他又装得不在意的道:“回来了?”
盆子太沉,王墨晃晃悠悠的,他听见声,起先愣了一下,忙快走了两步到炕边,见汉子没啥事,心里的石头才落了下来。
他轻轻呼出口气,不大自然的道:“啊回来了,方才在灶堂遇见孙妈妈了,耽搁了会儿。”
玄鳞收回巴巴的目光:“你忙你的,我一个人也没啥。”
王墨将盆放到炕边:“都忙好了,我扶你洗脚吧。”
王墨脱鞋上炕,将汉子调了个方向,让他头朝里、脚朝外。
再翻身下炕,拉住汉子的两条腿,一寸一寸的将他拉到了炕外面。
两只冰冰凉凉的大脚,缓缓的泡进了暖水中。
接着,一只小手探进了水里,先是脚底板、脚面,再是小腿,慢慢的揉,水声哗啦啦的响,又细又密,混在没有言明的情意里。
王墨垂着眼:“爷,舒坦点儿没有?”
玄鳞瘫得久了,脚上没啥感觉,可肚子确实不多难受了。
他瞧着王墨认认真真给他捏腿的小模样,觉得百感交集,五味杂陈。
那垂下的、圆乎乎的小脑袋瓜,实在想伸手揉上一把,却奈何够不着。
他点了点头,怕小哥儿没看见,又接了一句:“舒坦了。”
洗过了脚,王墨爬上炕,他坐到玄鳞的身后,将人推扶起来,两只小手自后头穿过汉子的腋下,费了大劲儿的,将人慢慢的往炕里头拉。
将人安顿好,王墨穿鞋下炕,他端起脚盆:“爷,锅里头还有元宵呢,你等我拿过来,咱过元宵节。”
咱过元宵节……玄鳞从来没有过过元宵节。
他是蛇时,觉得那是人才过的玩意儿;是妖时,一心只想着成蛟;成了这吴家大爷,整个宅子的人都不敢在他面前,露出半点儿欢喜的笑脸。
元宵节,他从没过过。
不一会儿,王墨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