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莫不是看出了什么?沈宝用随即想到。她不敢再去触目那双眼,那人的眼睛似深潭,好像能把一切都涤清到现出原形。
打板子的声音响起,听声看势王爷是使了大力的,沈宝用一开始还提着心会不会生变,暗中观察的世子爷会不会站出来。
但是他没有,他甚至都没有看完薄溪若挨打的全程,一早就离开了。沈宝用虽没敢再去看他,但一直有余光留意着那边的情况,见他走了她身上无形的压力一下子消失了。
沈宝用年纪不大,但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过早地尝过了人生百态,很少有人可以给她乌云压顶的感觉,哪怕是当初在老家面对王爷对她的审视,她都能淡然面对,从容不迫。
可这世子,比她大不了多少,竟会让她产生怵头的感觉。她以前又不是没见过他,这位世子爷给人的感觉如同府上下人所传的那样,如清风明月,如温润之玉。
可为什么刚才他给她的感觉不一样了?
直到王爷三十个手板全部打完,沈宝用才回过神来。整个厅堂里都是薄溪若与梁姨娘的哭声,还有王爷的声音:“请董大夫来,两个人都诊治一下。”
沈宝用已经好几年不再羡慕有父母的小孩了,因为自打她被沈家收养后,她的养父养母待她很好,慢慢地她感觉到自己也成了有父母疼爱的小孩了。哪怕那段如美梦一样的日子并不长,只有几年,但她真的忘记了羡慕与妒忌的滋味。
可此刻,王爷的一句话让她重新品尝到了这种滋味,大姑娘何其幸福,行事偏差了有父亲教导有娘亲维护。同样的三十板子,她刚挨完王爷就迫不及待地亲自嘱咐下去,请都城里最好的大夫来看。
当然也提到了她,但她这板子可是捱了一天了,之前他可是没想着叫来大夫先给她看一下。
这种比较没有任何意义,她真是好日子过得太久了,开始企图从别人身上找温暖,开始自艾自怜起来了,沈宝用立时打住了自己的念头,她没有资本软弱,她也不容自己的心有软弱的机会。
董大夫,很好,膝盖与手掌都会得到很好的治疗,她可不想为了整治薄溪若而把自己弄得落下毛病。
此事告一段落后,后面很长一段时间,沈宝用都在提防着世子。那些为丐的日子,练就了她如野兽一般的直觉,她就是觉得不防着他点儿,她会不安到睡不好觉。
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甚至连大姑娘也过于安静了。沈宝用本来还有很多后招用来对付大姑娘的反扑。她可不会认为,三十个手板的教训能令薄溪若那个莽子就此收手。
结果,两件她担着心的事都没有发生,薄且什么动作都没有,薄溪若也安静得让人不适应。
再警觉的野兽也有打盹的时候,就在沈宝用放下戒备心,以为是自己多虑了时,她发现薄溪若开始反击了。
反击不奇怪,但令沈宝用困惑的是,薄溪若变了性子,行事再不鲁莽,自己需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能不被她抓到把柄,落在对方所设的坑里。
一开始她以为是梁姨娘教的,后来郡主无意中的一句话让她熄灭的警觉重新被点燃。
郡主说:“世子哥哥最近好忙啊,都没有工夫给我买街上的小吃了。”
沈宝用随口道:“世子殿下不是一向很忙吗。”
郡主道:“忙什么,自打上次薄溪若被父王打了手板后,世子哥哥主动向父王提出要亲自教导她,父王同意了。”说着郡主一脸不忿,“真是让她因祸得了福,从那时开始世子哥哥每七日就会把薄溪若叫到他书房,亲自辅导她学业,上次我从那里路过,还听到里面传来了琴声,世子哥哥也是闲的,连抚琴都要教她。”
郡主不过是随口抱怨,却听得沈宝用心里一激灵。果然,那日他是看穿了她的把戏了吧,虽自家妹妹太蠢,但也不允许被她如此戏耍,所以才会借教导她学业与五艺的机会,真正想教给她的是心机与手段。
沈宝用从不自大,她深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那些从市井里摸爬滚打的经验和心机,与身为皇戚从小被当成王府接班人来培养的嫡长是无法比拟的。
所以,她缩起了头,那段时间基本都不出落蜓轩了。她要好好想一想,怎么让大姑娘胜她一次。既能让她找回面子解了气,又不能让自己太憋屈或是受到伤害。
就在她还没想出具体的应对措施时,让她窥探到薄且不为人知的一角真面目。什么清风明月朗朗君子,都是假的,他明明就是个真小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辈。
沈宝用永远都记得那日,她本在郡主房中与之闲聊,外面忽报世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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