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这样说,但一出公社,陈阳的脸就拉了下来。
陈家的这场闹剧得从他回来哪天开始说起。
小半个月前,他从兰市回来,刚走到公社就碰到一大群年轻人押着陈燕红,还给她脖子上挂了一个纸牌子,上面写着“破鞋”两个大字。
短短四五天没见,陈燕红已经被折腾得不成样子了,乌黑浓密的头发被剃成了阴阳头,脸上青青紫紫,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陈阳震惊极了,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陈燕红就大声喊他:“哥,哥,救救我……”
其他人马上看过来,一个个的表情都很不对。
陈阳气笑了:“谁是你哥?我只有一个妹子,已经去兰市做工人了,别乱攀亲戚。”
他虽然同情陈燕红现在的遭遇,但这又不是他造成的,他凭什么去承担?冤有头债有主,陈燕红要找也该找那个让她大肚子的男人去,找他做什么?
有人认出了他的身份,赶紧
跟小伙伴儿说了一下陈家人的恩怨,这才没人用那种鄙夷的眼神看他。
陈阳顺利回了村子,暂时住到了四奶奶家,就是岑卫东先前住的那间屋,然后才知道他走后几天,陈老三又发生了一系列精彩的事。
张家人气不过,去革委会检举揭发了陈燕红。陈燕红未婚先孕流产这事不少人都知道。
这种事情在乡下并不少见,陈阳就听说过好几起谁跟谁又钻草垛的事,不过没人举报也就没人管,大家也就私底下说说闲话。
但陈燕红这个事被人举报了,而且还有切实的证据,她怎么都否认不了,革委会的人就来把她抓去批斗,梅芸芳气不过,也去举报张家人。
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张德林在肉联厂做了这么多年杀猪匠自然为自己一家谋过不少利,被梅芸芳死死咬住,最后虽然没抓张德林,但张德林在杀猪场的工作却丢了。
如今张德林就是张家的顶梁柱,好几个孙子孙女等着他那份工资养活,他这一丢工作,全家都要跟着挨饿,张家人还不把梅芸芳给恨死。韩春花当天就带着人上门将芸芳给打了一顿,还在陈家大闹了一场。
提起这个四奶奶就叹息:“你……陈老三家里都差点被张家人砸完了,你是不知道,院子里到处都是破碗,凳子、吃饭的桌好好的全都砸了,家里也就床还是好的吧,你说多可惜。陈老三气得骂梅芸芳是败家娘们惹祸精,两人打了一架,梅芸芳气得回娘家了。”
刚说完,外面就响起了一道可怜巴巴的声音:“四婶,听说阳阳回来了,在你这儿?我,我过来看看他。”
四奶奶朝外指了指,不屑地说:“陈老三来了。”
陈阳制止了四奶奶:“你坐着,我出去打发他。”
看到他出来,陈老三拄着拐杖当即迎了上去,端是一副关心儿女的好父亲模样:“阳阳,你回来了,福香工作的事还顺利吗?”
陈老三颇为狼狈,脸上好几道伤痕,其中一道划过眼皮上方,若是再向下一点,他的眼睛也别要了,估计是梅芸芳抓的。
陈阳看着他这副狼狈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解气,不答反问:“你找我有事?”
“那个,阳阳,梅芸芳那泼
妇我已经赶走了,她再也不会欺负你们了,你这一直住在四婶家里也不像话,别人会说闲话的,跟我回家吧。以后咱们家没有外人,就咱们爷三一起过。”陈老三殷勤地邀请陈阳回家。
陈阳简直要被他这无耻的话逗笑了:“跟你们一起住?然后挣钱养你的好儿子,再天天供你吃的,喝的?我陈阳像脑子那么不清醒的人吗?除了我妹妹,其他人我一概不管,你也不用费脑筋在我身上了。”
自己的小心思被陈阳一语道破。陈老三有点尴尬,不过他脸皮一向很厚:“阳阳,没有的事,你误会了,我跟小鹏不是外人,我们都是你最亲的人,以后真有什么事,我老了,也只有小鹏跟你才能相互扶持,相互帮忙,你还年轻不懂。我要是有个兄弟帮忙,这次也不会被张家人欺负得这么惨。他们张家为什么这么嚣张,几次上门砸咱们家,不就是因为他们家儿子多,人多势众吗?”
跟陈小鹏相互帮助,这是他今年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我妈只生了我和福香两个,我可没什么弟弟。你回去吧,等你老了,失去了劳动力,我自然会比照村里大部分人家的标准给你养老,至于其他的,你找你的宝贝小儿子去。”陈阳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
陈老三现在家徒四壁,自己腿受了伤,老婆又回娘家了,还有个什么都不会只知道吃饭的小儿子,不指望陈阳,指望谁?再这么下去,要不了几天,他家就要断粮了。所以陈阳这几句话根本打发不走他。
陈阳进去了,他还一直守在四奶奶家门口,巴巴地瞅着。
要是自己家就算了,但他一直堵在四奶奶家,回头被人看到了,肯定会说四奶奶家的闲话。陈阳想着自己过一阵子就要走了,四奶奶祖孙俩还要在村子里生活,他还是别给人惹麻烦了。
陈阳将行李拿出来,打开,把那天的合照翻出,给了四奶奶两张:“四奶奶,这是我们四个人的照片,还有这个是你和向上拍的照片,这张是底片,保存好,要是照片坏了、丢了,可以拿底片去照相馆再冲洗一张。”
四奶奶接过照片,看着上面逼真的人,特激动:“这个照相机真神奇,还真把咱们给照出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