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当口静尘师太从后院赶来了:“此地马上要启阵了,诸位先随贫道去郡王府安置。先前小檀越们在林中与耐重打过交道,此物阴煞之气太重,未免留下后患,檀越们务必喝过了符汤,确认无恙了才能走。”
说完这番话,静尘师太亲自护送贵女们移到了郡王府。
郡王府的宾客们早已被遣散了,府里现下只有王府管事和仆从们。
各观的道士们、女冠们被安置在中堂,小娘子们则安置在中堂后排的厢房里。
各府的护卫们只能守在墙外。
静尘师太留在中堂主持大局,绝胜和弃智则领了符纸去厨司熬汤。
淳安郡王非但未娶妻,连姬妾也无,偌大一座郡王府,并无主事的女主人,女眷这边只有几位上了年纪的老嬷嬷,领着婢女们忙前忙后。
女孩们在厢房里重新梳洗一番,为着避嫌,纷纷让下人们取出帷帽戴上。
滕玉意戴上帷帽,低声问杜庭兰:“阿姐,我被掳走了多久?”
杜庭兰仍有些神魂不定,一径攥紧了妹妹的手:“大半个时辰吧。”
滕玉意一愣,在地宫时只觉得时辰无比漫长,没想到才过了不到一个时辰,正想着,忽听对面彭花月啜泣起来。
“我和妹妹从净房出来,本打算直接回桃林,哪知走着走着,迎面来了四个小沙弥,小沙弥斯斯文文的,向我们打听住持在何处。我和妹妹没提防,顺口就说了句‘经堂’,哪知那四个小沙弥突然怪笑起来,我觉得不对劲,拖着妹妹夺路而逃,也不知怎么回事,一下子跑回了桃林里,我们在林中转来转去找不到出口,魂都快吓没了,再后来听到住持带人寻来了,才知道误闯进了观中的机关。”
滕玉意原本对彭花月的话将信将疑,听到四个小沙弥,寒『毛』都竖了起来。咦,这不像是胡诌,莫非先前她们真遇了险?
武绮等人愕然道:“你们的遭遇竟跟我们的遭遇差不多,只不过我们遇到的是一个高高大大的假和尚,不是四个小沙弥。”
碰巧静尘师太因为不放心过来察看,闻言道:“她们比你们走运些,那四个小沙弥只是耐重麾下的几只小鬼,法术低微容易破局,不像耐重,非得答上它的谜题才有生还的可能。”
郑霜银道:“说起这个,先前要不是滕娘子暗中提醒,我们几个怕是凶多吉少了。滕娘子,大恩不言谢,请受霜银一礼。”
她才名在外,历来有些孤傲,哪知人一离座,竟是说拜就拜,武绮也二话不说起了身,正『色』向滕玉意行礼。
滕玉意上前搀扶:“愧煞我也。碰上当时那种险境,换谁都会奋力求生的,侥幸能逃出来,你我也算是共历一劫了,休要如此说,郑娘子、武娘子、柳四娘…………快快请起吧。”
郑霜银和武绮等人仍执意行大礼,杜庭兰苦笑着过来帮忙,轻言细语,一一将女孩们扶起。
众人回座后,柳四娘好奇道:“对了阿玉,你这铃铛莫非能识别邪祟?不然为何那怪和尚一出来就开始响动。”
静尘师太一怔:“铃铛?”
滕玉意眼波微动,玄音铃是道家法器,若一味拿话蒙混过关,首先瞒不过静尘师太的眼睛,但如果照直说,又如何解释青云观的异宝到了自己腕子上,正暗自思量应对之辞,恰好绝圣和弃智过来发放符汤。
“快趁热喝吧,邪气淤积久了对身子不好。”绝圣和弃智朗声道。
女孩们听到“邪气”二字,哪还记得滕玉意的铃铛,喝完汤,管事就带着下人们过来送膳来了。
晌午本该在云会堂用膳,因为出事才耽搁下来,女孩们闻着饭菜的香气,才意识到自己早已饥肠辘辘。
布膳时,郡王府的下人们又与寻常贵户的仆从不同,进退有度,从容知礼,轻手轻脚上了膳,齐步退到了一旁。
饭菜虽是匆匆做就,却丝毫不马虎。
滕玉意在地宫里惊吓一番,早就又饿又渴,虽惦记着收妖是否顺利,却也忙着借酒压惊,举起酒盏饮了一口,不由暗赞:好酒。
酒气香冷胜雪,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菡萏香气。
对桌的彭锦绣眼睛亮晶晶的,一会儿看看满桌的珍馐佳酿,一会儿看看训练有素的下人们,脸『色』红彤彤的,仿佛与有荣焉,被身边的彭花月不动声『色』碰了一下,才垂下眼睫规规矩矩用膳。
用过膳后,外头依然没有动静。
众人心里七上八下,大隐寺和青云观各有神通,各家道观也来了不少高人,但那怪和尚法力显然非同小可,斗了这一晌,竟迟迟不见下文。
静尘师太明显焦灼起来,迈着小短腿踱了几圈,干脆一甩拂尘,盘腿在廊檐下打起坐来。
绝圣和弃智见状,忙也挨着静尘师太打坐。
滕玉意为了逃命几乎使出了全身力气,此时已是神疲力倦,枯坐了一会,把脑袋搁在杜庭兰肩上假寐,忽听院外传来说话声,急忙睁开眼睛向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