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玉意冷眼望着庄穆,意外发现他的眼珠子比旁人颜『色』浅许多,是一种近乎淡茶的琥珀『色』。
蔺承佑拽动银链,把庄穆被捆的两只手高高提起来,庄穆的指甲缝里全是血和肉,手臂更是触目惊心,想必血还未干涸前,血『液』曾大肆顺着他的胳膊四处流淌,如今干涸了,便成了一道道铁锈『色』的沟壑。
蔺承佑垂眸望着庄穆的那双手,很好,跟对待前两名受害者一样,今日也是徒手挖出来的。
“胎儿在哪?”蔺承佑面无表情看着庄穆。
他嗓音低沉,面『色』也冷得像冰,屋里人大部分人,包括滕玉意在内,从未见过蔺承佑这幅肃穆的模样,不由都怔了一瞬。
某位武侯冲庄穆啐了一口:“你这伤天害理的狗彘,还不快说!”
庄穆无声盯着蔺承佑,脸上慢慢浮现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蔺承佑眸光一厉,旋即又稳住了,笑了笑道:“不急,同州到长安,作『乱』两地,祸害了四条人命,纵是要交代,又岂是一时半会能交代清楚的。你可以先想好怎么说,到了大理寺的大牢里,我有的是法子让你开口。”
听了这话,庄穆原本坚硬的脸壳终于显现出几丝裂纹,死死盯着蔺承佑,仿佛有话要说的样子,腮帮子上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显示他正紧紧咬牙。
蔺承佑道:“有话要对我说?”
庄穆眨了眨眼。
“我来问,你来答。说对了你就点头,错了就摇头。”
庄穆不动。
“要我把你嘴里的东西取出来,好让你说话?”
庄穆表情诚恳,缓缓点了点头。
蔺承佑冷笑:“真要把东西取出来,你立刻会咬舌自尽,我还如何问话?”
庄穆心里的盘算被蔺承佑一眼看穿,表情重新变得凶狠起来,喉咙里发出低吼声,死死瞪着蔺承佑。
蔺承佑二话不说把庄穆从地上拽起来,对身边的武侯说:“这凶徒逃遁时被我抓了个现形,论理胎儿就不会藏太远,要么藏在街道里的某个角落,要么他还有同伙,事发之后临近铺子里的客人都被扣留下来了,你们马上挨个盘查一遍,那东西只要藏在身上就掩不住气味。对了,留一个人在西市门口,若是大理寺的同僚来了,马上把他们领来。”
武侯们忙道:“是。”
绝圣和弃智自告奋勇:“我们也帮着去找。”
蔺承佑却道:“此贼偷胎儿总要有个缘故,你们尽快把店里里里外外找一遍,看看有没有古怪的符箓或是金印,我来西市前已经令人给东明观送话了,几位道长应该马上会赶来,东明观是长安开观最久的道馆,观中藏了不少道家典籍,若是店中有什么发现,没准他们能说出个门道。”
“好。”
绝圣和弃智一走,屋子里就只剩几个人了。
蔺承佑转头看看滕玉意,看她仍有些惊魂不定的样子,从怀中取了一粒清心丸递给滕玉意:“吃了这个再说。”
滕玉意点点头吃下『药』丸,慢慢感觉身上那股冰冷的凉意消减了不少,遂指了指屋里的尸首,哑声说:“我是第一个发现荣安伯世子夫人出事的人。”
忽觉两道尖刀般的目光朝自己投过来,扭头望去,恰好对上庄穆那双毒蛇般的冰冷眼眸。
蔺承佑环顾左右,走到一边把榻前的帘幔撕下一块,回来蒙住庄穆的眼睛,又掰下烛台里的蜡块,捏成两团塞入他的双耳,这才拍了拍手起身,对滕玉意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必有所顾忌。”
滕玉意回想出事时的情形,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蔺承佑望着她,其实他想问的话很多,比如她为何会盯梢庄穆,又为何突然跑到香料铺来,
刚才明知荣安伯世子夫人可能出了事,她闯进去的时候就不害怕么?
可看她这样子,应该是吓坏了,想她胆子再大,毕竟是个才及笄的小娘子,蓦然撞见这等惨案,难免心神震『荡』,要是他一再盘问,把她吓出病来可就不好收场了。
“你要是实在害怕,明日再说也使得。要不你先回去吧,大不了我让绝圣和弃智送送你。”
他说着拽起庄穆,回身朝里屋走去,先前那遍看得不够仔细,他打算把每一个角落都寻『摸』一遍。
滕玉意忙跟上蔺承佑的步伐,她可不想走,只要想到这庄穆身上应该与那黑衣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心里就萌生出强烈的不安。
一个庄穆就已经如此没人『性』,那黑衣人还不知怎样残忍可怕。
趁着蔺承佑捉住了此贼,她必须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
“我是在二楼碰见荣安伯世子夫人的,她当时刚从二楼右边的客室出来,身边带了五个婢女和两个老嬷嬷。”
她边说边望着蔺承佑的后脑勺,他毫无反应,也不知专心找东西还是没工夫听她说话,她暗自怙惙,要不等他忙完再说?
蔺承佑等了一会没听到后续,扭头看她一眼:“接着往下说,我听着呢。”
滕玉意腹诽,你又不吭声,我怎么知道你在听。她忙把整件事仔仔细细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