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承佑低声道:“来了。”
见天和见仙虽然嘻嘻哈哈,但也因为忧心师弟的安危,一直暗中留意前楼,当下心领神会。
蔺承佑声音低到只能靠内力来聆听:“记住了,见乐道长被尸邪掳进了楼中,所以腕上那条布料已经不能做确认对方真假的暗号了。”
见天等人连连点头。
“除此之外,尸邪最擅长的是幻境,待会与它打照面,必须时刻提醒自己这一点。”
绝圣和弃智暗暗点头:“师兄,要不要把这些话告诉王公子?”
见天忍不住『插』话:“傻孩子,这些用不着提醒王公子,凭她的脑瓜子自会想明白。”
蔺承佑不动声『色』摩挲腰后那只手里的银丝:“见天和见仙两位道长看好金衣公子。绝圣和弃智只管守好受伤的两位道长和萼姬等人。廊下已经备好了阵法和符箓,不到万不得已,尸邪不会去招惹你们。”
绝圣和弃智深深点头。
见仙低声说:“世子,尸邪可不比金衣公子,王公子主仆武功再了得,总归不懂道术,要不要再调个人过去,省得尸邪一捣『乱』,就没法接住世子丢出去的银线了。”
蔺承佑抬眸觑了一眼屋檐,正好滕玉意也在看着他们。
他目光在她身周转了转,尸邪的目标是金衣公子没错,但它只要出来,绝不会放过袭击滕玉意的机会。方才滕玉意刺杀金衣公子那一招他瞧见了,又狠又刁钻,看得出这几日她学了不少『乱』七八糟的功夫,但这些伎俩在尸邪面前显然远远不够。
他环顾左右,可惜眼下已经没有多余的人调派了,冷不丁想起俊奴,心中一动。
他仰头看向树端,冲俊奴呼哨一声。
俊奴抬高一双碧眸,好奇朝屋檐上的滕玉意主仆睨了睨,紧接着从树上跳下来,用脑袋拱了拱蔺承佑的袍角,这动作亲昵又顽皮,像是不明白小主人为何要指使自己到陌生人身边去。
蔺承佑蹲下来『摸』『摸』它的头,俊奴是第一次离开他去保护外人,心里肯定不乐意,但眼下可不是使『性』子的时候。
“去吧去吧。”他想起先前莫名其妙教滕玉意桃花剑法时,自己跟俊奴也是一样的心境,不由叹了口气,“别任『性』,回来多给你弄点好吃的。”
俊奴这才扭过身子,不情不愿纵上了屋檐。
滕玉意万想不到蔺承佑会有这番安排,瞧小黑豹朝自己走来,自是喜不自胜,忙从荷包里取出几粒鹿脯,摊在手心里要喂小黑豹:“俊奴,你好呀。”
俊奴连瞧都不瞧,把头转到一边。
“不喜欢鹿脯么?没关系,我这还有荔枝煎。”
俊奴无动于衷,埋下头『舔』起自己的爪子来了。
滕玉意丝毫不觉得扫兴:“哎。你我初次见面,你认生是应该的,但你只要多跟我打打交道,就知道我这个人不坏的。”
蔺承佑张望一晌,低声道:“好了,都准备好了。尸邪马上要出来了,为了扰『乱』各人心绪,它出来前一定会先把庭院里的所有光都弄灭。”
蔺承佑没料错,这话刚出口,廊下那一排珠串般的灯笼无声无息熄灭了,窗棱吱呀作响,阴风从四面八方灌入,倏忽之间,连头顶的赤月都被掩上了乌云,偌大一座庭院,说陷入黑暗就陷入黑暗,
伶『妓』们吓得尖叫,蔺承佑一左一右拎起绝圣和弃智,当机立断把二人甩回廊下,见天和见仙『摸』黑飞到树梢上,顺着银链将金衣公子的两只残翅攥在手中。
蔺承佑手持弓箭,在黑暗中听声辨息,忽觉背后有暗风袭来,急忙乘势而上,顺势把肩一低,向后甩出几道符箓:“原以为你走了,没想到你竟为了金衣公子留下来了,丰阿宝,你如此在意金衣公子,是不是因为当年你被你阿爷禁锢在行宫里的时候,只有这只金鸟肯飞进宫墙陪你玩啊?”
哪知背后却传来一个小女孩的哭声:“呜呜呜,我要阿娘,我要阿娘。”
“又来。”蔺承佑讥诮道,“除了这一招,你还有别的花样么?”
回身看清眼前的小女孩,他毫不犹豫『射』出一箭:“扮得不像,重来!”
箭离弦而去,锐利地劈开夜风,眼看金镝要『射』向小女孩的额头,暗处突然又跑来一个小郎君,推搡一下小女孩的肩膀,恰好帮她躲开了这只箭。
“喂,你别跟着我。”小郎君似乎在冲小女孩发脾气。
蔺承佑耳边炸开一道惊雷,那小郎君看着八岁左右,模样和神态竟与自己小时候一模一样。
他很快回过神来,咬牙笑道:“这回总算有点新鲜花样了,连我都敢假扮,经过你爷爷准许了么?”
他迅速稳住心神,狞笑着再『射』出一箭,不料那箭一经触碰小“蔺承佑”的肩膀,就像碰到了软布一般无声无息落到地上。
蔺承佑暗吃一惊,他手中这把金弓和金笴都是特制的,碰到邪煞变立即会像烈火一般开始焚烧对方的皮肉,前方这小“蔺承佑”被『射』中还丝毫无损,莫非不是邪物。
就是这一晃神的工夫,他面前的庭院越发敞亮起来,再一眨眼,竟变成了一座极为广阔的花园。
面前是一碧万顷的芙蕖湖,一阵清风卷过来,风里夹带了荷叶的清香,徐徐拂到脸上,有种沁人心脾的凉爽。
湖边的翠柳下,两个孩子一前一后奔跑,前头的小“蔺承佑”比后头的女娃娃高一个头,边跑边说:“你别跟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