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启峰走进病房里,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盖在聂存腿上的被子。
被子只盖了下半身,想一块桌布似的平铺在聂存腿上,多出来的被子被整整齐齐的折起来,除了腿部微微隆起之外没有一丝褶皱,就连垂下来的被角都被抻的整整齐齐。
聂存的病号服袖子是卷起来的,不是随意的卷起来,而是非常整齐的卷在一起,边缘处还别了一个银色的曲别针来固定。
顾启峰多看了一眼那个银色的曲别针。
聂存看着他,他也看着聂存,他凝视着聂存的眼睛,缓缓说道:“你的眼睛很像顾存。”
顾家人都是极黑的眼睛,瞳仁和瞳孔几乎一个颜色,只有顾存的眼睛是浅色。
聂存听出了他的声音,吃惊道:“您是顾存的父亲,可是您看起来这么年轻”
“顾家人都很年轻,我们衰老的很慢。”
还有一部分是药物的作用,昂贵的干细胞针剂比任何美容方式都有效。
顾启峰的容貌看起来还不到30岁,但他的气势实在太沉稳了,便会让人下意识忽略他过于年轻的容貌。
聂存很好奇:“那你们的容貌会一直保持住么?”
顾启峰温和的笑了笑,轻轻拨开鬓角处的头发,聂存看见了许多根白色的发丝。
“没有人能永远年轻,我已经老了。”
“可是年轻人也会少白头!”
顾启峰长出第一根白头发时顾存也是这样是说的。
顾启峰一直很怕老,像古时候的皇帝一样怕老。
衰老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体力会衰减,皮肤会褶皱,牙齿会松动,褐色的老年斑会渐渐长满整个身体。
他的爷爷顾永生在年轻时是那样不可一世,老了后也只能撑着拐杖步履蹒跚。
顾存出生时顾永生还活着,老人家严肃着一张脸,颤颤巍巍的拄着拐杖看他的曾孙子。
顾存九岁时顾永生去世,一共活了158岁,这是当年医疗技术的极限。
有一段时间顾启峰一直很焦虑,因为顾存身上没有顾家人那种冷酷强大的特制。
善良是一种美好的品德,但它并不能让顾存在这样一个弱肉强食的残酷世界中立足。
他需要活得再久一点,慢慢让顾存在他的羽翼下成长起来。
顾启峰眼里漾开一抹笑意:“我长出第一根白头发的时候顾存也是这样说的,他说我没有老,只是少白头。”
身边和顾存有关系的人都对顾存这两个字讳莫如深,聂存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用如此自然又怀念的语气和他谈起顾存。
这真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
聂存眼里也带着笑,浅浅的,像被云朵遮住一半的星空。
听顾启峰讲这些事情,他也觉得莫名开心,大概是他太想家了。
还想多听一点,顾启峰突然问道:“听说你会画画?”
聂存点头:“会一点。”
顾启峰:“那你写字好看么?”
聂存想了想自己的字,谦虚的答道:“还可以。”
顾启峰说道:“那你能帮我在贺卡上写祝词么,我的字不太好看。”
聂存不假思索的答应:“当然可以,是用钢笔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