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隔着牛向缪妲伸手要绳子,缪妲攥着绳不松。
这时过来一个廷尉府的仆从,给田禄行了礼,“田侍卫,牧廷尉找此女进去,道是有话要问。”
缪妲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力,拒绝都要小心翼翼找一个能让人信服的借口,然后被嘲讽,被轻视。
深吸一口气,她把绳子扔给田禄,跟着仆从进了廷尉府。
外面瞧着普普通通的府邸,进门后又有别感。庭中种了两棵粗壮的辛夷花树,上月已入秋,凋败的枯黄枝桠掩映着朴白院墙,风吹叶落,满目荒凉。和她曾经在秣地的住处很相似,只是她那处的屋室院墙要陈旧许多。
那时也是秋天,缪妲刚刚卜出一卦大凶,见不得这样的衰败之景,便在树下挂了两串铃铛,风吹过时,叮叮当当的泠泠声会盖过枯叶脱离枝头时轻轻的裂音。
仆从引着她穿过长长廊庑,廊庑中间有一座短桥相连,下边淌着的曲水弯弯绕绕汇入一个莲池。
牧黎站在池边的廊亭等她,他一身玄色常服,腰间挂着两个白玉双鱼佩,越发见出身姿颀长,只一眼就能辨出他样貌也是少有的风流俊朗。
缪妲在廊亭外站定,见亭内摆了张长案,案上放的正是昨日的龟甲。
“可会看卦?”他乜她一眼,淡淡问道。
“会”
“看看此为何卦。”他说完就在案前箕踞坐下,一手撑于膝上支着头,。
缪妲刚刚险些要以为此人是如琢如磨的有匪君子。
闻言她没有即刻去看,而是垂着眼慢慢道:“廷尉,我师傅教我算卦时曾说算卦不算空,昨日何先生拿出龟甲为我问卦时,我便知自己微末浮萍担不住此卦,得不出结果。如今廷尉自然可算,只是我微末浮萍,空算空看恐怕会得罪神灵……”
牧黎抬头看向她,脸上无半分情绪,深邃眉眼因之显得冷峭。
缪妲站在廊亭之外,由他盯着自己。
师傅在她学完卦术能自行求问神灵得出卦辞之后,一脸郑重地教导:“缪妲,无论祝史还是巫祝,你可知这些人在替人算卦时最要紧的是什么?”
“需端正仪态,心正意诚,勿惹上鬼神。”
“错,在替人算卦时需最紧的是看问卦之人,首先便是察言观色……”
缪妲在苦学两年将《易经》各路爻辞通透领会熟记后,师傅教了她如何有条理的胡说八道。
她用起来得心应手,现在已然青出于蓝。
风卷落枝上沙沙作响的枯叶,送至缪妲脚边。
牧黎看到她虽垂着眼,背脊依旧是挺直的。啧了一声,将目光投向泛起层层水波的池面,看不出喜怒,“得罪神灵还是得罪我,自己选。这卦不看或是说错,你都没命活。”
师傅的教诲言犹在耳。
要紧的是问卦之人,
问卦之人。
他不是人。
“我需先净手。”
牧黎应允,召人端来水。
缪妲这边的案边未铺席,她净手后直接跪坐在地上,细细琢磨那副龟甲上的卦辞。
先看刻字,再看裂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