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下去。”
她下马时险些摔倒，白嫩嫩的耳朵冻的通红，手和脚都失了知觉。符过扶着她站稳，才知道在马背上不吭不响的人冻成了这样，他有些愧疚，自己竟半点没看出来。
缪妲抬步往木屋走去，女师带了她三年，最后一次主动同她联系是五年前师傅死后，女师传来信帛，道无需送师傅回安邑，葬在洛邑便可。后来她们便断了往来，缪妲去年途径安邑时去信也只得了个代传的回话，寥寥几字而已。
越靠近木屋便越觉得不对，这里与宛丘相隔甚远，并未下大雪，地上杂乱的脚印清晰可见，显然之前还有人来过。
她下马时只担忧女师不愿与她相见，这时心中如张起了一面巨鼓，每向门口走近一步，鼓槌就重重落在鼓上发出闷响，心也随之下沉。
短短的几十步里，她已经想了无数种可能发生的事情与对策。终于来到正屋门前，缪妲屏息轻扣了两下门格，里面传来不大不小的动静，还有人在。
她回头看了眼符过，他也看到地上的脚印，快步向她过来。缪妲正要后退之时，门扇缓缓从里打开，发出长长一段吱呀声，比她走到门前这段路还要长。
开门的人不是女师，却也认识。
缪妲见到是他，沉下去的心被捞起一半，推开快伸至腰间的手，走进屋中找女师的身影。
小小的人从眼前消失后，牧黎才看到后来的符过，两道视线一相触，这片白雪皑皑的村落里就多出了两张冷脸。
门扇毫不犹豫被合上。
缪妲找遍角落都未见到女师，这房中只他一人，回头要问时发现他不知何时到了自己身后。
终于等到她肯好好看自己一眼，牧黎这回没再伸手，只是低头深深地望着她的脸，目光一寸寸描摹，从眉眼到鼻唇。
“女师呢？”
她奔波了一路，担忧了一路，才不是为了跟他再续前缘。缪妲侧脸躲过灼人的视线，把他推远。
“今日日升我已派人将季夫人送离此处，往姜国去了。”
缪妲听到这话后呆呆地看着他，她原也打算将女师送去姜国，可她送和他送又有不同。她不知他具体身份，可知道女师的，女师从来不是什么民间女子，而是姜国旧日王室中人。
牧黎趁她呆愣握住那只冰凉的玉手，把人带到矮塌上坐下，下边燃着炭盆，灰已经堆了厚厚一层。他从今晨等到现在，炭火少了便添，热汤冷了又换。总算见到了她。
上次她偷偷放自己走，只那样浅浅交待了几句，走时头也未回。牧黎知晓她是要同自己算了，各走各路。
缪妲从来如此，只要她不亏欠别人，想放下就能放下。
只是他没想到，分别才不足两月，她对自己就快要同旁人一样了。
牧黎把她的手放在自己手掌里捂着，轻轻揉搓掌中的十根冰凌，要将它们通通捂化。
缪妲与他有一段时间未见，不习惯这样的亲昵，抽出手想说话，灌了一腔寒风的嗓子猝然遇到被炭火熏暖的空气，不住地咳起来。
牧黎替她抚背顺气，等她缓过来，解下她那张已被化雪浸湿的狐裘，把自己背后正暖的毛裘裹在她身上，隔着毛裘把她拥得严严实实。
附在她耳边喃喃，“主人身上好冷。”
淡淡的近似草木的男子气息包裹了缪妲，他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喷在她耳垂。缪妲冻了大半天被他一提醒，才感觉到身上未尽的寒意正一点点外渗出。缪妲往他怀里靠了靠，汲取他身上的暖意。
真的好冷。
“你把女师抓走的是不是？”缪妲嗓子有些哑，声音更显低落。
“不是，我昨夜来此是请的季夫人。”牧黎亲亲她发红的耳尖，起身去端为她备好的酸梅饮，他不久前又备了一壶，这时正好煮热，晾一会后便能入口。
缪妲的目光跟着他转，“那么多人也叫请？”
牧黎望着她笑，“我没骗您。”
他走出门，暖炉没了。缪妲往前挪了挪，到炭盆前烤火，才稍稍弯腰，身上那件灰毛大裘的下摆便落到了地上。缪妲身长将将没过牧黎胸口，他的大裘能将她全全盖住，像暖和的衾被。
她将下摆拾起围在身上，忽然想起自己不是一人前来，符过还在外面冻着。解开这能拖地的大裘要去将人招进来，门一开，站着的还是牧黎。
他的手还停在门边，掩过心中的黯然，“我把他带到隔间歇下了，那里也有火。主人不必担心。”
与其听她去关心别人，不如自己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