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人去喊醒宾格利小姐,她穿着丝质的睡袍,披了一脸外套出来,头发松散,揉着眼睛,问:“什么事啊?”
“宾格利小姐,请坐,”福尔摩斯道,“不用再演戏了,你不是一个演技出众的演员,你根本没有睡着,应该是出现了让你彻夜难眠的事情吧。”
宾格利小姐的脸色骤变,她说话时心虚,但是扩大了音量:“能有什么事情让我彻夜难眠,不要胡说八道。”
有时候,声音越大,越能被看出破绽。
“韦翰死了。”
福尔摩斯将这个消息告知宾格利小姐,他一直观察宾格利小姐的神情,她的面部神情出现迟缓,大约是三秒以后,才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她用手捂住嘴,双眼瞪大。
都说了她是一个没天赋的演员。
“宾格利小姐,你的惊讶来得太慢,而且你其实无需表现出如此显而易见的惊讶,一个远房亲戚的死不至于让你如此惊讶。”福尔摩斯点明她的破绽。
“那毕竟是一条人命。”宾格利小姐捏紧了自己的裙子,她望着福尔摩斯,眼带愤怒,心里想着自家兄长这个朋友凭什么像审问犯人一样审问她,她将目光移到一边疲惫的警探身上,问,“现在警探的工作任何人都可以做了吗?”
宾格利小姐故意激起警探们对福尔摩斯的不满,其实警探们对这个果敢的年轻人已经颇有抱怨,只是碍于他之前所说的话,众人心里都有顾虑。
“如果人民的钱是用来供养警探的话,我看根本无需支付这一笔费用。”
那位叫本卫·肖的警探受不住激,冲福尔摩斯嚷道:“盘问嫌疑人是我们的工作,无关人员都赶紧离开。”他故意亮了亮揣在腰间的枪。
“刚刚还怀疑我们就是嫌疑人,如今怎么又变成了无关人员。”克洛莉斯翻了个白眼,伊丽莎白看着她的模样,暗自拉了拉她的衣袖。
警探虽然没什么用,但也得给他们几分薄面,伊丽莎白在哈福德郡生活了这么久,她知道这群警探的脾性,越是乡下地方越将一点儿小的权利看得比天还大,对于他们而言,任何有拂他们面子的行为都是踏了雷区。
本卫·肖面子上挂不住,今天他的面子是被彻底拂了,明天指不定被谁传了出去,说他在这里丢了脸,整个警察局都会拿这件事当笑柄传三个月。
“这位女士,你说话注意一点,你目前为止还是嫌疑人,”本卫·肖扬手,警告克洛莉斯,又走近福尔摩斯,“你也是。”
福尔摩斯瞥他一眼,没有搭理。
宾格利小姐往火上浇了一把油:“凭什么我要被嫌疑人审问,这到底是什么规矩?”
以本卫·肖为首的警探们也觉得不能让一个外来人员代替审讯,不管他是不是嫌疑人,这都不合规矩。
“激起愤怒并不能让你免于审讯。”克洛莉斯对宾格利小姐说。
“警探们,你们该去问一下这位小姐跟死者是什么关系,我可是曾经听说他们的交情颇深,而后来这位小姐跟我面前这位先生……我的话点到为止,留给你们自己判断吧。”
宾格利小姐想要将犯罪的苗头引向克洛莉斯和福尔摩斯身上,“一不小心”将达西先生一直保守的秘密吐了出来,她本来想要说得更直白一些,可是无意中看到达西先生的目光如冰冷的刀片一般朝她射过来。
这毕竟曾经是宾格利小姐曾经爱慕过的人,触及到他的目光时,刚才还振振有词的宾格利小姐如同一个纸偶被放了气,声音逐渐变小。
自从警探来了以后,达西先生一直保持沉默,他是有意为之的,哈福德郡这一帮子警探简直就是嚣张跋扈和欺软怕硬的代名词,他在英格兰当局有说得上话的朋友,只要他稍稍亮一下身份,他们的态度绝对就会发生大逆转,可是他不想那样做,他想要在这样的局面下看一下福尔摩斯和克洛莉斯的应对能力,所以哪怕伊丽莎白已经暗暗提醒他许多次了,他也只是拍拍新婚妻子的手背,示意她放宽心,就算福尔摩斯和克洛莉斯无法处理这样的局面,他也会像一张大网一般兜住他们的。
可是他忽略了宾格利小姐,韦翰和克洛莉斯的事情是一个大秘密,他甚少对外人提起,连宾格利先生都没有说过,她又怎么会知道?
达西先生如同一座沉在海水里的山,宾格利小姐怯生生地看他一眼,就低下头去了。
宾格利小姐这番话让警探们抓到了福尔摩斯和克洛莉斯的把柄,本卫·肖终于能光明正大露出他的枪了,他拿枪虚指向福尔摩斯:“你们俩也逃不开干系。”
福尔摩斯实在懒得跟他废话,跟苏格兰场的警探说话好歹还能把话说清,跟他说话,简直是浪费时间,他转头向华生:“去把我皮箱里最底层的东西拿来。”
至少华生不是犯罪嫌疑人,他的行动是自由的,但是本卫·肖也示意一个小警探跟着他一块儿去。
皮箱里最底层的东西是一个牛皮纸袋,华生也不知道这个纸袋里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反正他们上次修道院公学案件的报酬被这位先生摊在了纸袋上方,莫非这里头的东西比一万英镑还要重要?那可是一张一万英镑的支票啊!
福尔摩斯接过纸袋,拿出了里面的两个东西,一是一条蓝色的丝带,亮在了本卫·肖面前——看起来这个嚣张跋扈的蚂蚱还是这群警探里的头——对他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