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性格也太傲气了,嘴太厉了,总是阴阳怪气嘲讽人,而且她虽然家人不咋地,毕竟是爸妈啊,对爸妈都那么心狠,啧,其实我想说很久了……我有时候还挺讨厌她。”
“确实是……”
她们低低议论着,越说越合拍,越说越有共鸣,越说越仿佛这么做是理所当然、问心无愧。
她没有背景、她爸妈是吸血鬼、她长得妖艳、她嘴毒,所以她就活该被她们踩,活该被她们这些好姐妹踩进泥里,成全她们锦绣前程?!
她躲在门口,听得全身哆嗦,满脸泪,死死咬住手背,等待着、等待着哪怕有一个人愿意为她说一句话。
然后她等来了。
“好了好了,别说了。”
队长终于开口制止,语气是她一如往常柔软甜美,像是极其无奈之下不得不做出抉择:“那就曼娥吧,可以把她家里事爆出来,而且…孙少不是在追她吗?傍金主想单飞什么,随便编一些黑料,也一起抖出去吧。”
她叹了口气:“既然已经做到这一步了,还是踩到底吧,毕竟曼娥那样睚眦必报人,还是不要…不要给她起来机会了。”
“叮——”
赤莲剑坠下,重重嗡鸣了两下,徒劳踉跄着跌在地里。
侯曼娥晃了晃,如同断翅鸟,倏然倒下。
她躺在湿润泥地里,迷茫睁着眼,看见漫天璀璨星河,盛放花团美得如梦如幻。
骗子。
眼角有什么温热又冰凉东西流淌下去,她心撕扯着疼,疼得几乎麻木。
眼睫无力颤了颤,她疲惫地、一点点闭上眼:
那些好,那些善意,都是骗人,全都是骗人。
她再也不要…再也不要相信任何人……
“这样就放弃了吗。”
轻柔叹息,仿若温和,却比晚风更清淡薄凉。
温润病弱青年缓步走来,宽袖微微垂落,修长手腕轻抬,侯曼娥整个人无力漂浮到半空中。
无数光影从花海中飞出,缠绕着她飞舞,如蝶缠花,曼妙美丽,然后…一道女子虚影缓缓被从“侯曼娥”身体中拽出。
那虚影紧闭着眼,容貌美艳,满脸斑驳泪痕,却是一张和“侯曼娥”截然不同脸。
那是,最真实,也是最脆弱,李曼娥。
“果然…我便奇怪,那卷书里面云天秘境,可没有写有北辰法宗侯姑娘啊。”
温绪看着李曼娥虚影,莞尔一笑,用世上最柔和语气,说着最残酷真相:“所以本就是个…不该存在人,对吗?”
当然没有人回答,他低低地笑:“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一拂袖,更多梦萤从花海中飞出,铺天盖地飞向沉睡在噩梦中侯曼娥,它们盘旋着她,缠绕着她,无数萤光洒满了她身体,侯曼娥仿佛被什么蛊惑,却缓缓抬起手,双手一点点掐住自己脖子。
她眉心青色旋涡毫无反应——它可以阻止任何人,却无法阻止它主人伤害自己。
温绪含笑看着,像是在看一支花盛放与凋零。
萤虫如梦盘舞,侯曼娥闭着眼,流着泪,哭得无声又绝望,却根本无法控制自己手,越掐越紧,掐得她脖颈勒出青紫手印,指甲划开刺目血痕——然后漫天萤虫猛地暴散开,它们惊恐地飞散,却还是被大片大片碾碎成尘埃飘散在空中。
侯曼娥掐着脖子手骤然泄力,已经要飞向温绪掌心魂魄重新归体,仿佛感应到熟悉气息,连她整个人紧绷颤抖身体都放松下来。
温绪眼中笑意倏然凝固。
他缓缓地侧过身,看见纤瘦青衣少女,静静站在花海边缘。
她宽大青衫被晚风拂动,三千墨丝以素带束起,清姿燕骨,腰悬一柄青竹长剑。
她缓缓向他走来,一步一步,她所过之处,绚烂梦幻花海大片大片枯萎衰败,露出泥土下累累尸骸白骨。
纤长手指,一根一根,缓而坚定地握住剑柄,她抬起了头。
隔着遥远距离,温绪看见了一双比月色更沉凝明透眸子。
“温绪。”
她一字一句,轻而缓,却平静如海:“我不允许,任何人,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