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枕未曾泯灭的良心善意在引导他的情绪走向,他不后悔救人,但他希望这孩子不要再出现在茭白面前。
两年里花着茭白的卖身钱,穿走他找的救生衣,和捅了他一刀的人一起逃生。
货船上的其他细节章枕不清楚,光是这一系列做法,他就已经很难接受了。他心疼茭白。
章枕漠视人畜无害的男孩:“回你那船上吧。”
礼珏背对黑海站在风里,他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眼:“哥哥……我……”
“注意你的称呼,你我没有兄弟情谊。”章枕凶喝,“慢走不送!”
礼珏还想说些什么:“我可不可以见一见戚董?”
章枕:“……”
他捞对讲机:“三哥,人想见你。”
礼珏见救命稻草一样,趁机哭喊:“戚董,我是茭白的发小,我很想知道他……”
“小白已经不在了,他有没有发小,谁知道。”对讲机里传出温和的低语,字里行间却透着拒人千里的冷淡。“阿枕,夜深了,我不希望船上太吵。”
章枕按掉对讲机,看着礼珏。
礼珏停下哭声,难堪得快要待不下去。
戚家的其他人齐声喊,尽是肃杀之气:“请回!”
礼珏的肩膀弧度瑟缩而惶恐,他捂着脸抽了抽鼻子,脚步打晃地原路返回船上。
黑船的甲板上只亮了一盏小灯,齐蔺站在黑暗中,一等礼珏回来,就立即问:“怎么样?”
“……死了。”礼珏意识游离,整个人都有些不清醒。
齐蔺大力抓住他的手腕,呼吸粗重,神情濒临崩溃:“你看清船上人的表情了吗?”
“看,看清了,都很难过。”礼珏的脸色比去之前白了好几度,“茭白真的已经……”
后面传来齐子挚模糊的声音:“尸体呢?”
“大哥……”礼珏要往大哥那跑,手被二哥抓得生痛,快要断了,他疼得掉眼泪,“船爆炸了,尸体肯定……”
“砰”
轮椅往后转的时候,撞到了船壁,卡在那了,齐子挚扣在轮椅上的双手很用力,他拼命想把轮椅转走,像是再不走,就能看见什么。
手背的输液针眼鼓起血包,四周的血管呈现出一种骇人的,随时都能爆裂的状态。
“没见到尸体,我不信他死了。”
齐子挚的声音夹在轮椅被船壁剧烈摩擦的刺耳声里,“那孩子狡诈,不会傻傻的在甲板上等船沉,他肯定会想办法救生。”
“他算计我的目的还没达到,不可能死。”
轮椅终于转出来,齐子挚立刻把它往船里转,仿佛海风的腥味都让他不适,他要回房,现在就要回去。
一股力道阻止了齐子挚的动作。
齐蔺抓着轮椅,手指紧了紧,他将轮椅往里推,脚步不紧不慢,声音很轻:“大哥,你抢了船上仅有的两件救生衣,还捅了他一刀,你忘了吗?”
齐子挚麻木地瘫坐在轮椅里,被包扎的半边脸跟一条腿都没知觉。
“其实我也是抱着侥幸的心理自我欺骗,还想让礼珏上船确认。茭白再聪明,也只是一个凡人,血肉之躯。”齐蔺推着轮椅,走廊上是他说悄悄话的声调,“船爆炸的时候,他怎么逃,长翅膀飞吗?那是天使,他不是,他就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
齐子挚咳得整个五脏六腑都在撕扯,错位般疼:“你不了解他,他能逆境中生存……”
“大哥啊,”齐蔺停下来,他走到前面,给他大哥固定好抖动的输液管跟架子,“我知道,你和我说了你对他做的所有错事,是想要我记住,要我弥补他。”
“现在,”
齐蔺擦掉大哥手背上流出来的血迹,“没机会了。”
有一滴温热液|体落下来,砸在齐子挚的手上。那一瞬间,二弟用一句话敲碎了他的世界最后一个角落。
――茭白到死都不知道,折磨他,让他遭受欺辱,送他去黄泉路的人,是他的至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