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珏环着腿蜷缩在卫生间里,巴掌大的小脸一半还是原来的白嫩秀美,另一半高高肿着,连带着那边的唇角都有一点裂痕。
门突然被打开,礼珏瘦瘦小小的身子颤了一下,潮湿的乌黑刘海滴出模糊水印,落在他漂亮的杏仁形眼睛上面,他眨了眨被泪水濡湿,揪成一团团的黑睫,茫然地看着门口的人影。
“二……”礼珏被扇的半边脸一抖,慌忙改口,“齐先生。”二哥不喜欢他。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明明是第一次见。
礼珏垂下头,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
卫生间里是惊惶的呼吸声,门口则是一片暴风将至的沉抑。
齐蔺还是那身滴水的墨绿色长风衣,澡都没洗,他的五官和齐子挚齐霜都不像,眉压眼,偏忧郁。长相结合气质,就是电影与故事书里典型的忧郁王子。
但只要他的眼神从弱散变强,一直盯着一个人的时候,忧就变成了阴。
阴冷,阴暗,阴沉的阴。
二哥给他的感觉好像……好像墙洞里的蜥蜴。礼珏往墙角缩了缩,纤细的身子紧紧贴上去。
齐蔺见少年这么畏缩,实在是无法把他跟大哥形容的样子合并在一起,除了一张脸就没别的了“你说船沉的时候,茭白受了伤,怎么弄的?”
礼珏支支吾吾“是……是……是……”
齐蔺一拳挥在门上“说!”
“是大哥,”礼珏吓得直抖,“当时船员们都走了,只有我们三个,茭白找到了两件救生衣,三个人,两件救生衣,不够……”
齐蔺想到了一种走向,紧凑的眉眼间有什么在聚集,令人心悸。
“大哥抢走了救生衣,还,还……”礼珏把脸埋进臂弯里,呜咽出声,“还捅了茭白一刀。”
周遭一片死寂。
礼珏的呜咽声都被吓停了,他喃喃自语“就在茭白的肚子上面,好多血,我让大哥带上茭白,大哥不带,大哥说齐家能走上,是茭白,是茭白他导致我们家……”
“你在哪?”
一声质问打断礼珏,他头顶的小呆毛一颤。
“茭白被捅的时候,你在旁边?”齐蔺走进来,“你没有受伤,我大哥伤得很重,你如果阻止他,不可能阻止不了。哪怕你在我大哥出手的时候抱住的腿,也能给茭白一个闪躲的机会。”
“还有,我大哥伤口感染意识不清醒,你全程都在边上吧,你不跟他说是谁给他处理的伤口,揽了这个功,”齐蔺抓住礼珏的纤细手臂,将他扯起来,“你想干什么?”
礼珏被一连串的逼问弄懵了“我,我当时吓傻了。”
“次次都吓傻?你是智障吗?”齐蔺讥笑。
礼珏的小脸更白了,他瞪大漂亮的眼睛,泪水冲涌而下,淌到他憔悴稚嫩的下巴上面,颤巍巍地掉下来,砸在他潮湿的厚外套上面。空气里似乎都能听见脆弱的轻响。
“眼泪是你的武器,你挺会用。”齐蔺将人丢开。
礼珏跌回墙角,他捂住脸不停摇头“不是啊,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是的,我不是故意隐瞒的啊,我是真的太累了,脑子里都是乱了,没有想起来啊。”
大哥捅茭白的时候,他是想阻止的,可他的手脚不听使唤,他都动不了。
他是真的没有要害茭白啊。
“茭白也是我哥哥,哪怕我知道他算计……”礼珏气小声抽泣,“他在我心里依然是很重要的人,我怎么可能害他,我还想等去小茗岛了,安定了,就在大哥面前替他说话,我们一起在岛上过下去……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成了现在这样……二……齐先生,你打听这些,是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大哥弄错了,其实茭白没有害我们家,你是要救他对不对……”
“拜托你一定要救他,求求你……”礼珏蹲不住地坐到地上,对着齐蔺的方向一次一次弯腰,“求求你了,求求你……”
为了朋友做到这样,可怜又卑微得让人心疼。
齐蔺没触动,他见过太多这一类型的了,男女都有。柔软,无辜,纯良天真的外表下就是两个词愚蠢,自私。
说的永远比做的多,善良基本全靠一张嘴。
齐蔺把散下来的几缕发丝往后一拨,他俯视还在求他的礼珏“把上船之后的事都告诉我,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礼珏抬起头,布满泪痕的小脸上全是茫然跟迷糊。
齐蔺头皮都要炸了“我没耐心在这听你哭,我给你半分钟,如果你没开始口述,我会直接把你丢海里。”
礼珏一个激灵“齐先生,你是要听茭白的那部分吗?你是不是……喜欢他?”
“那你可不可以先让船长去寻找那艘货船……”礼珏后面的话没说完,就被抓住了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