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绎抬起头,也踏入亭中,坐下道:“那日宁绎不该突然造访您的府邸,连累了您。宁绎自知有愧。”
“何来有愧?”上官庭笑了笑:“因为我侄孙的案子,还是我告老还乡。”
“二者皆有。”宁绎低头说道。
“依我看,二者都是与你无关。”上官庭说道:“我侄孙的案件便是要多谢你让我亲自处理,未让我辞官之时有所遗憾。”
“可是···”宁绎蹙了蹙眉。
“我辞官一事虽说是感怀我族中之人的横向霸道,却也并非仅仅因为如此。”上官庭一脸平静地说道:“终究是老了,朝堂就该留给你们这样的年青人。”
宁绎心中一动,难道那些话并非传言,他的确是想要让她却承了左相的职位。
“宁绎,其实就算你不见我,我也会来见你。有些话在我离开前,一定要当面跟你说。”上官庭忽然敛下脸色,颇为严肃地说道:“你可知我为何知道有人要刺杀你?”
宁绎眼中果然因为上官庭的话涌上一抹疑问。
“因为你是未来的左相。”上官庭淡淡地仿佛并不是在说什么大事一般。
可是落在宁绎心中却是石破天惊之感,他何来的才能能够担起左相之责?
“刺杀一事说明,并非我一人如此想。”上官庭说道:“萧东林必定也是如此想,而皇上必定也是如此想。”
“大人,此事”宁绎刚想说自己担待不起,却还是被上官庭打断。
“宁绎,我曾说过这官场中,不缺有才能的人,也不缺有背景的人,但是许多人缺的是思虑。”上官庭看着宁绎,倒是笃定他能担此大任一般道:“你的身上有着为官者必有的品格,而你亦有保卫这品格的思虑,也就是机智。”
“可是宁绎年纪尚浅,还需要多多磨练。”宁绎随便地找了一个借口道:“如此还需要上官大人继续留在朝廷,多多督促。”
上官庭笑着摇了摇头,道:“便是老了,力不从心了。我已经嘱咐了邓大人多多关照你了。而且不管是孟林还是韩玉竹,他们都会成为你的左膀右臂,你也就不必担忧。”
宁绎脑中一痛,如此担子怎能说交给他就交给他,他担不起呀。
“话说到此处,也算尽了。”上官庭站起身来,道:“船可不等人。”
说着,上官庭拍了拍宁绎的肩头道:“但愿盛朝在你手中,能够河清海晏,处处安平。”
宁绎看着离去的背影,虽然心中有着诸多的推脱之词,却是毕竟没有说出口来。
不管他是不是要被擢升为左相,或许作此时他为一个晚辈,他能留给上官庭的也只有“珍重”二字。
宁绎走出亭子,踏上已经被枫叶铺砌出的一川红毯,伸手正好擎住一片飘落的枫叶,轻轻地放在掌心去,却是那样像极了纠缠的掌纹,像极了曲折的人生。
其实近日她也一直在思索最近所发生的事情。
纵然是因为无何奈何而换上男儿装,无可奈何的在权势中一步一步往前走。可是不知何时,她似乎已经承上了太多人的期望。
早就开始难以控制许多事情的发展,她无法对一件事情的发生而有所预料,对一件事情面面俱到。总有一些会被她放在身后的东西或是人,如此难道不为自私。
就如此次她为了哥哥和闫如歌的婚事,如此算计,费尽心思。利用了傅云岚,逼走了上官庭,终究最后也只能周全初衷,而难以避免傅云岚对她的青丝,难以挽回上官庭的辞官。
而那些关心着她的人,也因为她而有所连累。孟林送走自己的恩师,伶俜断了自己的念想,而三哥更是对她情深意重,奈何她却难以回报。
如此的纠缠,如此的纠葛,最后便是缘由因她。
恍若犯下罪孽一般,她到底是该如何自处。
而就在宁绎看着掌心的红叶低眸沉思的时候,苏景行已经从红叶地毯的另一端走来。
虽说她今日出门是为了挽留上官庭,可是如今上官庭已经走了,她却不见人影,便是让她为他担忧。
果然,看着独立在枫林中的人影,苏景行轻轻地走近,却是慢慢感受到她身上如这秋景般的萧瑟之感。
“本不是你的错,留不住又何须感怀。”从昨夜二人口中,他差不多也将事情弄了个一清二楚。
宁绎一时不察,抬眼看着已经走到面前的苏景行,有些颤抖道:“三哥。”
苏景行微微地挑了挑眉,抬手拂去落在她发间的一小节残枝,不语地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