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很好,”他慢慢地迈下台阶,白了舒老爷一眼,“若非我亲眼所见,还真不知如今元道镖局,是你当家了?”
“当初你更名改姓入赘舒家,答应要替二夫人好好待鹤姑娘,视如己出,如今,倒还挑起她的不是了?”
舒鹤笑着去扶:“不入眼的小打小闹怎把林叔惊着了?真真是罪过。爹爹待我极好,只是我想要晏姐姐护送,爹爹不肯允罢了。”
林管事不看晏竹,瞥了舒老爷一眼:“你不允?”
舒老爷叹了口气,无奈道:“镖局内,论起走镖的功夫,确实无人能出阿竹其右。阿竹,金陵之行,便有托于你了。”
日落暮深,璃山在茫茫夕色中显得格外渺小,昏沉的雾霭中飘起一片隐隐绰绰的灯火。
舒鹤喝完例行的汤药,伏在案几上翻看旧账,便见丹郁跑了进来:“姑娘,晏姑娘来了。”
“原是晏姐姐,”舒鹤笑着起身,“恕我有失远迎。”
她对丹郁试了个眼色,只等她关上门,才慵懒地往美人榻上一靠:“人都没影了,装哑巴不嫌累啊?”
“晏姐姐?”
晏竹看着她,冷声开口道:“你今日为何那般?”
舒鹤笑了起来:“镖局里有这般不中用的酒囊饭袋,处理了他不该是皆大欢喜么?还是说,你亦身涉其中?”
“我并非同你说李钱。”
晏竹步步逼近,低头看着她,一字一顿道:
“陪你去金陵?”
“我当是什么要紧事,原来为了这个?”
舒鹤咳了咳,笑着反问:“有何不妥?”
“昨夜我替你解了燃眉之急,你合该感谢我才是。如今只是顺应天意,请求你护送一路罢了,这么快就要过河拆桥了?”
晏竹冷言相对:“过往没有舒姑娘,我不也数年如一日地过来了吗?”
舒鹤伸出手,勾着他的脖子贴近了些许:
“既是以前,还提作什么?往日只有你一人守着秘密,可是眼下,我亦知晓了。你不想着如何让我替你保守,反而上门兴师问罪起来了,哪有这样的道理?”
她的脸庞渐渐贴近,身上的暗香不由分说地卷上晏竹的鼻尖,他咽了咽口水,挂着一张冷面,说道:
“你是在要挟?”
舒鹤松开手,靠了回去,笑着说道:“是又如何,你敢不应么?还是说,你此番过来,全然是冲着灭口来的?”
“我且问你,为何男扮女装?”
不等晏竹回答,舒鹤继续说道:“若非难以启齿的嗜好,便是为了躲避仇杀,你说是么?”
晏竹抿着嘴,一言不发。
“仇家不是镖局中人,不然,你不能这么些年来高枕无忧。此外,还不能与舒家相干,否则无异于自投罗网。你若要鱼死网破,我亦不介意将此事公之于众,替你的仇家寻个便利。”
“舒鹤,”晏竹打断她的话,说道,“你要我如何做,直言便是。”
“一来,总镖头一位我要你相让与我,次者,此去金陵,我要你如平日里押镖同等护送,再次……”
她顿了顿,凝眸看着他:“我要将镖局内的沉疴顽疾,尽数连根拔起,还须你相助。此三条,你不难做到。”
“当然,我亦应允你,来日若是你要报仇雪恨,我定然鼎力相助。还有,在你那失心疯症未曾彻底治愈之时,我会替你隐瞒,替你减少痛苦和危险。”
“爹爹为何收养你,你又因何男扮女装,我皆可不再过问。只要我活着一日,镖局便永远会有你的一方容身之所,意下如何?”
舒鹤从一旁拿出早已拟好的一纸契约,率先按上指印,摆在了他面前:“字契为证,有违诺言,我亦听凭发落。”
她故意仰起头,点了点晏竹腰间的长剑:“取我性命,于你而言并非难事,对吗?”
晏竹哼笑一声,瞥了她一眼,悠然落印。
“但求姑娘,言而有信。”
舒鹤挑眉一笑,伸出了手:
“如此,便先将你在镖局内所具的暗线名目,悉数先交与我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