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意和高忻乐齐齐回头看去,树林中走出一个男子来,此人同样也拎着渔具,迈着散漫的步伐,乱头粗服,脸上的胡茬还没刮干净,见到宋知意和高忻乐,明显一愣,向两人行了一拱手礼。
两个小孩都不认识此人,心里觉得奇怪,但还是也还了一个揖礼。那人整了整衣冠,到湖对岸钓鱼去了。
宋知意把鱼饵挂在鱼竿上,甩竿用力掷进了湖中,鱼钩的进入使湖水泛起小小的水花,不过很快就归于平静。宋知意一手拿着鱼竿,一手拿出了带在身上的《诗经》开始看了起来,毕竟钓鱼需要等待,倒不如用这些时间来学习一会儿。
高忻乐在宋知意的身旁乖乖坐着,可好一会儿也没见鱼钓上来,有些坐不住了,跟宋知意说了一声后,他便拉着阿竹一起顺着那小溪流玩去了。
翻看《麟之趾》这一篇时,宋知意读到“振振公子”这四个字时,不知为何他的脑海中浮现了江守徽的模样,他渐渐开始神游,又想到江守徽这些日子都是一副冷冰冰的脸看他,宋知意不仅叹了口气。
就在宋知意有些伤神之时,他的肩膀被人轻轻点了两下,宋知意下意识把手中的书盖起,回头却见到刚刚还在对面钓鱼的男人不知何时到了他的身后。那男人指了指湖水方向。宋知意这才发觉鱼线正被什么东西扯住,在水中急急地晃荡着,手中的鱼竿也传来隐隐的拉坠之感。宋知意连忙把书放在身边的草地上,起身双手握住鱼竿,奋力向后一甩,从水中勾出一条肥鱼来,而宋知意也因为这后坐力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宋知意稳住身子后便将鱼拉到了面前,那鱼还在奋力挣扎着,鱼尾上的水飞溅着,宋知意费了好大力气才控制住它,把鱼从鱼钩上取下,放进木桶中。完事后,宋知意已经浑身都是水了,手上也是鱼的黏液,他只能在岸边用湖水净手,抹去脸上的水珠,才向身后的男人道谢道:“多谢这位相公,不然小生的鱼饵就要被这鱼给白白吃了去。”
那人语重心长道:“切记,钓鱼不可分神。”宋知意听他说话的声音很是年轻,有些意外,抬头仔细打量后发现这人确实是青年人的面庞,只是有些不修边幅,这才显得年纪有些大。
宋知意感激地朝他抱拳行了一礼,道:“小生记下了。”
那人坦然地接受了宋知意的道谢,又问道:“刚刚那个小孩是你什么人?”
听他这么问,宋知意心中顿时生了几分警惕,只答道:“他是我在学塾里的小同窗。”
那男子听到后若有所思地看了宋知意一眼,没再继续问这些,只指了指宋知意放在地上的书,道:“书,莫要打湿了。”说完又不知从哪拿出一张小凳,在宋知意身旁的草地坐下。
宋知意的衣服能拧出水来,确实是看不了书了,待手上的水干了后,他重新把书用一块布包好收了起来,继续垂钓。微风吹过,在湖面掀起一阵涟漪,宋知意身上也被吹得有些凉,不禁打了个喷嚏,他把自己的衣服裹紧了些。
“你很喜欢读书?”那男子突然发问,宋知意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道:“我是个庸人,谈不上有多喜欢吧,只是想要考科举,给自己挣个饭碗罢了。”
这回轮到那男子诧异了,道:“你倒是有些罕见的实诚。”
宋知意笑笑,不置可否,继续看着湖面的动静。
到了下午,太阳西斜,宋知意一共钓上来三条鱼。高忻乐和阿竹在这时也返回了,通过高忻乐的舒展的神情和额头上濡湿的发丝可以看出他玩得很是尽兴。
高忻乐看着三条在木桶里打转的肥鱼感叹道:“三哥,你钓上来的鱼可真大。”
宋知意旁边的男子听到高忻乐对宋知意的称呼,微微侧目。宋知意的余光注意到这一目光,对高忻乐笑笑道:“你一会儿也带一条回去吧。”说完,宋知意就开始收拾东西,从这里回城还需要一些时间,加上这里还有这个奇怪的男人,他也不敢带着高忻乐在这儿多待。
宋知意试着把装了鱼的木桶拎起,发现这木桶已经比上山时重了许多,这叫他有些犯愁,来时山路崎岖,现在他还得拎着重物下山。高忻乐瞧出了他的烦恼,道:“三哥,让阿竹帮你提着吧。”
“不用了,我能行”宋知意笑了笑,对阿竹说:“山路不好走,别让你家小公子受伤了。”说着便提着桶朝来时的路走去。
“等等。”刚刚还在钓鱼的男人突然出声叫住了宋知意,宋知意回头道:“相公还有何指教?”
那男人抬手指了一下他对面的林子,道:“走那边,路平缓。”
宋知意笑了一下,眼睛里却仍带着些怀疑。可宋知意还没来得及阻止高忻乐,他就已经毫不犹豫地跑过去了,探入林子看了一眼,便兴奋地朝宋知意和阿竹招手道:“阿竹,三哥,快来,这里有条宽敞的大路,一点也不陡。”
阿竹听了自家公子的话也是毫不犹豫地跑过去了,宋知意向那男人微笑致意后也提着桶缓缓向前走去。
三人顺着那人指的路,很顺利地下了山,宋知意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与阿竹合力把木桶抬上了马车,回到了城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