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韵莲觉得,自己握着枪的手,抖得很厉害,有几次,她都差点就扣下了扳机,好在最后关头,意念压过了本能,这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沥江,就又要面临一场腥风血雨了。不过这还不算,有两次,当他们俩蹑手蹑脚地贴着店铺的墙往前走时,那店铺的玻璃墙上,忽地蹦出一张满脸血污,眼珠子大得跟兵乓球似的的脸来!
这几乎吓得柏韵莲的小心脏从胸腔中跳出来,小修平则更不用说了,要不是这两张脸出现的位置都比他要高,柏韵莲真的担心,他会控制不住喊出来。
又往前走了约两百米,小修平忽然拉了拉柏韵莲的雨衣,小小的手指指了指右手边的一条小巷。柏韵莲吓了一跳,还以为那里有感染者,连忙将枪口一移,但那小巷子中,静悄悄的,并不曾见有什么张牙舞爪之徒。柏韵莲捂低身子,柔声问了句:“怎么了?”
“书店。”小修平破天荒地开了口,跟柏韵莲对视时,眼睛深处的畏惧,似乎也不见了踪影。
书店?柏韵莲抬起头,再看了眼巷子,这巷子约有四米宽,地上铺的是凹凸不平的青石板,道路边上,栽着一排三角梅,树干周围,砌着一圈花基,花基之后便是店铺的大门,这二十余米的巷道上,就有四五间商铺,但都不是书屋。看来,书店是在小巷深处,那……还要进去吗?刚才的遭遇,已经让柏韵莲心有余悸,她实在害怕,这里面再有一伙人,给他们俩点串鞭炮……
“这附近还有别的书店吗?”
小修平摇摇头,摆了摆手。
“好吧。”柏韵莲深吸了口气,压下“砰砰”直跳的心脏,硬着头皮跟着小修平走了进去。而且一边走,还一边不时地瞄上两边房屋的门窗几眼,生怕那里突然伸出串鞭炮来。就这样,往小巷中走了约有百十米,前面的那棵山茶树下,两只穿着红色戏服的感染者正在漫无目的地逛着,那被扯破的长衬,如同一条断掉的尾巴,耷拉在身下。
小修平一见这两个感染者,立刻愣在原地,瞳孔无限放大,他似乎又想起了刚才被逼到跳河的那一幕,毕竟他的衣衫,还是湿漉漉的。柏韵莲抬起头,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建筑布局。其实这片街区在设计时,设计者就充分考虑到了防火、通风、交通等方面,因此街道两边的建筑,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条横巷与隔壁的街道相连,而且有的底商,也是有后门的,穿过它,便可以绕到隔壁街道,从而避开这些感染者。
柏韵莲看了眼右手边的一间店铺,这似乎是一间古色古香的客栈,两层高,木制的窗框、台阶、大门,饱经沧桑的青石板,落满树叶的大理石桌椅,一束并不显眼的光,在走廊的尽头若隐若现,估计,那光源,应该是走廊另一端的后门了。
“跟在我后面,我们绕过去。”柏韵莲低头说了句,便跨过了客栈的门,不管小修平跟小桢桢有多像,但柏韵莲和小修平之间,始终隔着点什么,因此,柏韵莲只是用“我”来称呼自己,而不是姐姐。不知,时间能否够改变他们俩对对方的认知呢?
客栈里,潮湿而昏暗,木质地板就像爬上了一层青苔似的,稍微不注意便会滑到在地,客栈中的光源,来自大门及柜台右手侧的一扇推拉式窗户,但这窗户却是向着玉带河的方向开的。除此之外,还有一点点微光来自窗户前的一扇大木门后,但这光却并不温暖,相反,似乎还带着阵阵寒意。
柏韵莲折起了冲锋枪的枪托,随后一步步地向这木门走去,小修平似乎也觉得不对劲,愣在原地足足两秒,直到从推拉式窗户吹来的风刺进了他的皮肤,他才反应过来,连忙追了上去。
木门后是一个小餐厅,约有十数米长、五六米宽,餐厅中凌乱地堆着好些桌椅,桌椅之间,还有破碎的碗筷,有几只茶杯周围,甚至还围了一圈干涸的茶迹。餐厅中部,开着一扇门,门后是一条细长的走廊,通向厨房,而根据经验,厨房之中一定有一扇门,是专供菜品运入、废品拉走的,只要找到这扇门,一般就能找到客栈开在隔壁街道口的后门。
柏韵莲看了眼身后,见小修平寸步不离地跟在后面,于是便放心地将注意力放在前面,向厨房走去。厨房是瓷砖地板,虽然上面铺了张红色的防滑垫,但踏在上面,还是能感觉到油油的。偌大的厨房,被一排排架子,分成三个部分,这些架子,有的是镂空的,有的不是,斑驳的光线,若有若无地照在油亮亮的地板上。这时一阵风,从柏韵莲身边吹过,柏韵莲不禁皱起了眉头,原来这风声当中,似乎还有一阵微弱的抽泣声,以及一些人的体味。
在几秒钟的迟疑后,柏韵莲还是决定去一探究竟。一个老妇人,裹着头巾,坐在一张估计是供厨工吃饭的桌子旁,怀中抱着一个小蚕茧,正在低声哭泣。老妇人背对着阳光,因此看不清她的正脸。老妇人似乎也察觉到了别人的存在,抬起头,当她看见眼前的两个大活人时,满是眼泪的双满忽地发出一丝金光。
“救……救我的……孩儿……”她用夹杂着哽咽声的柏韵莲听不懂的方言说道,边说还边撑着桌子站了起来,但她的背脊似乎再也挺不直了。
柏韵莲放下了枪,咽了口气,慢慢地走进了点,但她没有注意到的是,这桌子的一侧,被一只高大的橱柜所遮挡,看不见后面有什么。
老妇人似乎还微微地推后了一步,哽咽声更大了:“救救……我……儿……”
小蚕茧被交到了柏韵莲手上,柏韵莲低头一看,这小蚕茧,是被一块蓝色的粗布料包着的,不留一寸皮肤在外面,她轻轻地用左手掀开了不了的一角,“吓”她的瞳孔猛地膨胀了好些倍,这哪是什么蚕茧,黄中发黑的皮肤,黑色的眼洞,满是绿色液体的口鼻!
“小心!”尖锐的童声忽地从柏韵莲身后传来,这是小修平的声音!
柏韵莲下意识地身子一侧,左腿“咻”地往后一踹,同时手一松,那“蚕茧”被“咚”地一声砸在地上,随后她右手往怀中一压,再一挺,冲锋枪的枪口就扬了起来,直到这时,她才看清楚,自己身后,竟然站着两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他们的头发都如野草般疯长着,浑身上下,散发着阵阵因久不清洗而产生的馊味。而这两个男人手中,各执着一把砍骨刀。若不是小修平及时反应过来,恐怕柏韵莲的脖颈骨已经如同那猪骨一般被砍成两截了吧。
“你扔了我的孩子!”老妇人又阴又怪的声音,忽地从柏韵莲左侧传来,同时柏韵莲的余光中,有什么东西一划而过。
“哒”枪响的同时,一个又尖又硬的东西也击中了柏韵莲的胃部。柏韵莲只觉得那里像是被什么东西顶了一下似的,但她已经没机会去查看伤情了,因为那边那两个男的,也同时发起了攻击,靠橱柜的那个,因为刚刚被踹了一脚,还没缓过劲,因此动作稍微落后了些,而靠饭桌的那个,则因离柏韵莲较远,因此也没能抓住柏韵莲对付老妇人的机会。待他们俩逼近柏韵莲时,后者已经回过了枪口。“哒哒哒”、“哒哒”几朵大红色的血花,在两人胸口上绽放,并迅速地染满了整件衣衫。
“咚”、“咚”、“咚”三具沉甸甸的躯体先后倒在地上,“哐”、“哐”、“哐”金属掉地上的声音,也先后响起。柏韵莲这才松了口气,低头一看,雨衣似乎被捅穿了个洞,所幸,自己的腹部外,是装着弹夹的携行具,要不是这个弹夹,老妇人那刀,就真捅穿了她的胃了!
“吼”、“吼”
“死……死娘们……”尽管左臂挨了枪,但那个老妇人的嘴却丝毫不甘示弱,不依不饶地骂着。
“起来!”柏韵莲一把揪住老妇人的衣领,右手指了指通向餐厅的走廊,“想活命,就赶紧跑!”
“你不……不得好死……”老妇人一边吐着唾沫,一边跌跌撞撞地消失在那过道里,“你个……挨……挨千刀的……”
“唉。”柏韵莲摇了摇头,卸掉了打空的弹夹,换了个新的上去,“走吧,时间不多了。”
然而,小修平就像被施了定身术般,怔怔地看着饭桌旁的那两个肢体还在抽搐的人,小嘴张成了“o”型,好些气流从嘴中喷出,但就是发不出一个音符。估计是被眼前的这一幕吓坏了。或许,他还没见过大活人在他眼前说没就没了?当然,这也不怪小修平,要知道,柏韵莲第一次去南彣矿洞时,也是足足呆滞了整整两天两夜,并连续发了一个多月的噩梦。
柏韵莲索性关掉了冲锋枪的保险,右手拔出腰间的手枪,左手挽起小修平的右手,二话不说就往后门跑去。刚起步的那一刹,她耳边似乎还同时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啊~”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忽地从两人耳边响起,与惨叫声同时响起的,还有“呼”、“呼”的喘气声,以及一阵低沉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