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各地发现感染者的消息就涌上了各大电视频道,沉默数日的街头广播再次响起,广播除了让民众将自身包裹严实外,还建议大家尽量减小出门。然后就是听得人耳朵起茧的“若发现身边有人有疑似症状,请立刻上报。”当然,广播的最后,还免不了对拜血会劈头盖脸一顿骂。没错,是有辱斯文地骂!
但现在,木已有成舟之势,单骂两句又能如何呢?而且反作用很快出现,被通报发现感染者的地方,出城的道路立刻被汽车堵得严严实实,大伙儿都一窝蜂地往医疗条件好的、治安条件好的、尚未出现病例的地方跑。
这要是放在三个月前,还尚能应付,因为那时,经济尚可,有钱,什么事都好办,但现在就算将所有东西拿去榨汁,也弄不出多少资源了,没了钱,自然什么事都难办了,而且,现在又正值陈将军宪源新丧,军方一时群龙无首。家乡保卫团的首脑虽说还在,但他们无论是人数、装备还是体力、意志都远无法与军队相提并论,要想维持秩序,更是难上加难。
中午十二点,龙首原有了消息:紧急动员令颁布。龙首原和终南山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大大地吸纳不安定因子,同时增强维稳力量,以保证最基本秩序。但令大家意想不到的事,病毒的魔爪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伸到了海外,下午一点,本来一直风平浪静的海外多国,几乎同时通报发现病例,这些国家,大都是旅游胜地、交通枢纽、金融中心!
“四个月前的事,正在快速重演,不过这次的地图,是七大洲四大洋。”傍晚,贾忠全托着自己沟壑纵横的脸,仪态全无地用老牛声念道,他身后,那架收音机正时不时地传出一两个令人诅丧的消息,他面前的会议桌上,坐满了戴着口罩的人,他们的配枪,都放在桌面上,上了膛,只关着保险,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怕不知哪个人突然发病。
“专员,属下以为,我们不能这样坐以待毙。”过了不知多久,终于有人打破了瘆人的沉默。
贾忠全无力地抬起脑袋,他经过一天两夜的舟车劳顿,现在的脸色很差,本来尚隐藏在黑发中的银发,短短两天之间,竟成了主流:“溢林,那你认为呢?”
“属下以为,我们应该想办法,保证仁安的安全!”魏溢林脱口而出,其他人都纷纷朝他投来异样的目光,魏溢林定了定神,强行放慢因紧张而加快的语速,“一旦失去了外界的支持,郝山撑不久,只有保住了仁安,我们才能撑得更久,更好地完成徐局长的任务。”
台下的人,一时间议论纷纷,不过,不是点头称是,而是连连摇头。魏溢林很是难受,因为这是他第一次鼓起勇气自愿当众道出自己的观点。
“魏队长,你可知道,我们无权命令仁安的行政官?”
“魏队长,这样做,往小了说,是越权行事,往大了说,有割据之嫌啊。”
……
魏溢林被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他急不可耐地向老师求援,但贾忠全却一脸愁容,对学生的求助,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被孤立的无力感,再一次萦绕在魏溢林的心头。
“可你们想过没有,一旦仁安变成第二个环州,我们能顶多久?”求助无望,魏溢林只能“吃自己”了,还好,他也不是一时头脑发热,“而且,仁安也在专员公署的管辖范围内,我们是去协助维持治安!”
“仁安可有近三十万居民啊,我们就这么点人,还不是蚍蜉撼树?”
“对啊!对啊!”
“不会的,仁安的外来人口非常少,它的支柱虽是旅游业,但已经关停三个月了,而且当地的居民也会帮助我们的。谁愿意自己的家乡被淹没?”
“魏队长,你这想法是纯粹的结寨自保,小家思想!”一直默不作声的黄处长忽然开口,且一开声就戴帽子。
“我支持魏队长的观点。”忽地,一把沉稳的男声,从魏溢林耳边响起,这声音有如黑暗中的一抹阳光,让魏溢林看见了希望,他连忙扭头一看,发声的不是别人,正是柳士蒙!
“专员,交通总队四大队全员三百二十八人支持魏队长的意见。”柳士蒙站了起来,扫视众人的目光阴森而冰冷,“交通四大队加行动队共四百五十员,长枪三百六十八枝,重机枪十二挺,短枪七十一把,诸位,难道这还不够维持仁安的治安吗?”
“柳队长,你这思想很危险!”黄处长拍案而起,“这是搞什么!都还没发生呢,你们就想着脱离组织了?”
黄处长的话,铿锵有力,但他的支持者,却寥寥无几,因为柳士蒙的话,已是裸的威胁,要知道,柳士蒙加魏溢林,可是控制了郝山基地的所有武装,要是病毒真的变得不可控制,他们,只不过是祈求保护的可怜人而已。
“大家都消消气。”见势头不对,贾忠全终于开了口,“诸位,在座的,只有两位队长亲自去过环州,感染者有多可怕,他们最清楚。”话说到一半,贾忠全就打住了,因为再说,就要表态了,但他还没想好,因为魏溢林说的话在理,黄处长的人的顾虑也不假,尽管现在一切都在朝失控的方向发展,但万一出现转机了呢?
“专员,靠我们当然不够,但宁山还有一个中队的家乡保卫团,我们可以先将他们调过来!等后天,一切真相大白时,我们再将他们还回去,或者将建远的中队也调过来。”
“你疯了!”黄处长再次拍案而起,“不可理喻!”
贾忠全也是一抹冷汗,事关整个专员公署,只有他和他的机要秘书刘孝义两人,有权调动一百二十名军警,但也不能一次调两支中队,魏溢林这么一说,就是逼他违规!
好在,贾忠全还算冷静,将魏溢林的话重复了一次,魏溢林很明显是给他留了后路的,要是后天,只是虚惊一场,那他们只要将这支中队还回去,就万事太平,即使上面责怪,自己大不了提前退休。但万一不是虚惊,这可就是切切实实的保命之法了!事实上,魏溢林今天的提案,也是在他一步步的影响下成型的!
“我同意,仁安的中队肯定会拼了命地维持本地秩序,所以,我们并没有动用他们,我们动用的,只是宁山的一个中队而已。”刘孝义之所以能做贾忠全的秘书,最关键的一点,就是他会揣摩贾忠全的心思,懂得什么时候给贾忠全做什么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