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得到回应的魏溢林猛地抬起了头,一看,却是又喜又怒,喜的是,身后并没有什么妖魔鬼怪,怒的是柏韵莲正蹲在那具靠在入墙式货架旁的遗体旁,跟没有听见他的命令似的。
魏溢林本想换上强硬的语气再叫一次,但在话语即将出口之时,他又转念一想,柏韵莲在听到求援请求时的反应就是六人中最激动的,说不定那具遗体生前是她的好友呢,既然如此,就让她们多待会吧。于是,魏溢林转过身,检查那具埋在“尸山”中的遗体去了。
而此刻柏韵莲盯着的,是遗体身边的那行血字——风萧萧兮易水寒青年报国兮死何惜
写这行字的手指停在了“惜”字右下方那一横上,这手指上沾满了已经凝固的鲜血,这些鲜血顺着遗体的手指一路滑落,在冰凉的地板上形成了一方小小的湖泊,湖泊的尽头是一只银白色的箱子,跟柏韵莲的那只一模一样。遗体的护目镜右侧有一块小小的凹陷,防化服的帽子仍完好地戴在头上。
柏韵莲轻轻地摘下了遗体的护目镜,几条黑色的发丝旋即落在遗体脸颊两侧,这发丝上有什么正在闪烁着微弱的亮光,柏韵莲定睛一看,似是水珠,又像汗珠,遗体的脸颊还保持完好,只是已经失去了血色,且已微微扭曲,脸颊上亦铺着一层薄薄的水膜。柏韵莲盯着遗体紧闭的眼睛,似乎是想通过这种方式,与死者建立某种联系。随着时间的推移,柏韵莲似乎成功了,那张脸忽地轻轻触动了一下,脸上的水雾也泛起了涟漪,柏韵莲微微一怔,微微发红的眼眶对准了这张脸,恍惚之间,她还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
不,这不是错觉!“遗体”竟然睁开了眼睛!这是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那双眼眸就像两方深深的湖泊,清澈而宁静,透过其可以直窥遗体那颗纯净的心灵,但此刻这方湖泊最深处的中央,有一团红色的薄雾正在缓缓升起,随着时间的推移薄雾越来越浓,颜色也越来越深,渐渐地浓雾铺满了整方湖泊,就在此时,遗体的眼白忽地裂开,那纵横交错的血丝彻底打碎了湖泊的纯净。
“吼”遗体叫了声,张开了樱桃小嘴,她长着一口洁白的牙齿,这是纯碎的白、不沾一丝杂色,但这白也是没有生机的白。柏韵莲完全被眼前的这一幕震慑住了,但感染者可不管这些,两只沾满鲜血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握住了她的脖颈,紧接着那张小嘴便扑向了柏韵莲的脖颈。
“咔”白色的牙齿狠狠地撞在面罩上,这巨大的冲击力令柏韵莲身子向后一昂,或许就是这一动,令柏韵莲从震惊中清醒了过来,她立刻双手抓住感染者的脖颈,死命地往后推,同时脑袋朝着感染者的面门狠狠地一砸,感染者似乎也没有料到她回来这么一下,触不及防之下,竟然松开了手,身子往后一昂,撞在货架上发出“砰”地一声。
“怎么回事?”直到现在,前面那三个“没有听力”、“反应迟钝”的家伙才发现了身后的异动,连忙回身。
这时感染者也回过神来,猛地向前一扑,这次的力量比上一次大了不少,柏韵莲冷不防地被她扑倒在地,肩膀恶狠狠地砸在柜台上,感染者双手抓住了柏韵莲双肩,那张嘴又一次袭向柏韵莲的脖颈。
柏韵莲左手撑着地,以免腰部承受过多的载荷,右手对着感染者的脑袋就是一拳,感染者触不及防地挨了这么一下,身子一侧,摁着柏韵莲的双手不由自主地一松,柏韵莲猛地一翻身,双手抓住感染者的脖颈猛地往地上一推,已经失去平衡的感染者立刻倾倒在地,柏韵莲举起右拳对着感染者的面门就想砸下去,但她却在此刻犹豫了,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感染者一骨碌地爬起来,又像上两次那样来抓柏韵莲的脖颈。
就在这时,一道白影忽地飞过了柜台,接着一只大手抓住了感染者的帽子,随后猛地往后一拉,感染者的衣服被这么一扯,身子在习惯性地向前冲了几厘米后便向后一退,下一刻,一道寒光已经刺向了感染者的眼睛。
“别!”然而还是迟了一步,王明君的多用途军刀精确地插入感染者的右眼,差点捅了个对眼穿,感染者叫了两声后,便停止了挣扎,身子慢慢地软了下来。
“她被感染了。”王明君解释道。
“我知道。”
“那你想干什么?”
柏韵莲不作声了,但双手却没有闲下来,她先是打开了感染者身边的箱子,箱子中的血液保存袋仍是空的,看起来秃鹰小组在有所收获之前便遭到了灭顶之灾。
柏韵莲打开了自己的箱子,抽出一支小试管以及一根连着针头的软管,用军刀割开感染者的袖子,也不涂酒精,直接对着白皙的皮肤之间那抹显眼的青绿色一扎,暗红色的液体慢慢地涌入那拇指般粗细的试管当中。
“队长,后门有情况。”秦天武的声音忽地从耳机中传来,“发现疑似秃鹰小组幸存者。”
这个信息犹如一个重磅炸弹,在所有人的心头炸起来一朵欢乐的火花!
“明君,警惕前门。其他人跟我去后面看看。”魏溢林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一丝笑容,三步并做两步地冲到了后门,“哪呢?幸存者呢?”
“那边。”秦天武伸手指了指左侧,魏溢林立刻朝他所指的方向一看,那里确实有一个身穿银白色防化服的身影,正一步步地往这边走着,魏溢林刚刚举高左手,正想通过通讯器联系他,但就在这时他僵住了,因为他那双鹰一般的眼睛已经捕捉到了一丝异样,这个幸存者的双手并没有放在那本应被他紧握的步枪上,而是在身体两侧一甩一甩地。
魏溢林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消失,只见他缓缓地举起了冲锋枪,透过上面的瞄准镜观察了一下这个幸存者,他脸上的表情又变得沉重起来。身边的三人也受到他的影响,一股紧张与不安开始在众人之间弥漫开来。
“怎么样了?”柏韵莲那清甜的声音算是给众人拧开了解压阀,释放了一丝压力,但她能做的也仅此而已了。因为就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她也看见了那个越来越近的“幸存者”,不安与恐惧也在这一瞬攻占了她。
“你是不是需要一个感染者?”这话就像往拉姆拉错中扔了一个重磅炸弹一般,魏溢林话音未落,耳机中便传来一丝吸气声。
“不。我建议我们应该撤退!”这是柏韵莲第一次在行动方面提出建议。
“我同意。”接话的是乔武,那时那个“幸存者”离大家只剩不到五十米的距离了。
“我们不能丢下他。”提出反对意见的是钟文峰。
“他死了。”王明君毫不客气地将这句话顶了回去。
夕阳下的环州城,五彩斑斓,色泽纯美,一棵棵三十年树龄以上的树都张开了树冠,通过那尚算浓密的枝叶,吸取着残阳所带来的最后的养分,好为接下来的慢慢长夜做准备。这是一片位于城乡结合部的居民区,区内多事九层高的楼房,其中一栋绿白色外墙的居民楼下,有一个停放大型车辆的停车场,这个停车场后面有一块面积过千平方米的荒地,荒地中生满了一人高的灌丛,灌丛中间立着一栋三层高的红砖屋,这屋子已经被拆掉了一半,一根断梁从二楼垂下,吊在半空中。荒地北侧是一个通信基站,长长的天线直指残阳似血的天空。荒地西侧隔着一道两米高的带铁门的围墙便是横贯环州城的霸西河,河水深约两米。底下满是淤泥,但铁门外有一个码头,码头上拴着一条长五米的木船。而河的对岸便是占地面积达一千亩的环州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