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好没意思。
越裳这火气来得快也去得快,正想着再说点儿什么,揭过这个茬儿去,冷不丁那无情却忽然缓缓从衣袖中抽出一样东西,双手举过头顶,恭恭敬敬地道:
“微臣自知罪该万死,但微臣现在还不能以死谢罪……此物乃先帝陛下寄存于神侯府,昔年曾留下口谕,若是有朝一日陛下您继承大樾大统,则必定要将此物当面交于陛下手中。”
“哦?既然如此,那便呈上来吧?”
无情依言将那东西转交给一名禁卫,转手呈给越裳看时,却是一卷圣旨。
这个时候送到她这儿的圣旨,不用想都能猜到是什么。
越裳心中已经有了七八分猜测,展开一看,果然是先帝遗诏。
这遗诏虽然不过只有寥寥数语,越裳却看得很慢。
果不其然,在那遗诏的一角,她找到了她想要找的东西。
她微微一怔,像是不敢置信一般地又看了一遍,那东西还是无比清晰地印在上面。
那是一只凤凰。
血色的凤凰。
是她的母后独孤
氏的独有印记。
果然,就知道,母后那样的女子,怎么会就这么莫名其妙、无声无息地离奇失踪,甚至还带着六弟和皇侄一起……要知道,虽然母后曾是与父皇并肩临朝、号为“双圣”的存在,但大樾朝到底还是以男子为尊的。便就是父皇和太子哥哥都薨逝了,也该是十二岁的六弟甚至是才满周岁皇侄继承大统才是。
无论如何,都轮不到她。
且不论她身为女儿身,单说当年出生时候那令人惊异的“天降异象”和“刑克至亲”、“至刚至强”的霸道八字,她都没可能坐上这个皇位。
但是,偏偏这一切就这么发生了。
还是经过父皇和母后两个人确认过的……遗诏。
越裳一边儿看,一边儿暗自叹气,方才的那种王者之气消散殆尽,整个人好似忽然就丧失了全部的力气——果然,她就知道会这样,这皇位,她现在说不要了,还来的及吗?
她一脸生无可恋地转过身去,正想着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让她成功地从这里“临阵脱逃”,未料到这念头刚刚浮现,她便感觉两道极其锐利的目光盯在了她的背上,如有实质一般让她感受了一把什么叫做“如芒在背”。
行吧,算你们狠总行了吧。
越裳无奈地转过身,颇有些自暴自弃地将那明黄的绢布扔给了少傅文崝,有气无力地道:
“既然是先帝遗诏,就劳烦文少傅当众宣读一下罢。”
少傅文崝恭恭敬敬地将那遗诏捧在手中,仔仔细细地展开,先大致扫视了一遍,面色便不由得微微一变,那总是波澜不惊、如白玉般的脸上也罕见地露出些迟疑的神色。
见到他如此,越裳却反倒舒心了不少。
她故意长长叹了口气,拖长了声音催促他道:“怎么了,莫非文少傅悲痛过甚,连遗诏上的字,都看不清楚了?”
少傅文崝听得此言,忽然深深看了她一眼,继而面色如常,一字一句地,将那遗诏的内容清晰地念了出来:
“大樾皇长女裳,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继皇帝位……大司徒护国公越勇、太傅神侯诸葛正我、丞相傅宗书、太子少傅文崝辅国。”
很好,先帝英明,未卜先知,
竟早知道有今天,所以早早地准备了传位遗诏的吗?
还给她安排了这“四大金刚”辅国,可真是贴心啊。
是担心她这江山不稳吧?
那么索性,就看看,这江山,她到底坐不坐的稳吧?
虽然说,这皇位她其实并不想要,可事到如此,也不是想不要就不要的。
当然,更不是谁想要就能要的。
这忽如其来、势如破竹的叛乱,一击即中、又不堪一击的结局,实在让人疑惑,若说这背后没有什么猫腻,她的古琴碧纹都不会信吧?
碧纹当然在她背后的琴囊之中安静如鸡,似乎根本没有什么反应。
越裳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转身朝着紫宸殿走去。
“行了,别愣着了,赶紧过来,开始干活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