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奶奶的生日邀请了不少亲朋好友前来参加,自家人里面,除了边闻,云边和边赢是来的最晚的。
大部分人云边都不认识,她打起精神,跟着边赢依次问好。
大家都客气地应了,也有不少人看小姑娘乖巧漂亮多寒暄几句,唯有边奶奶的态度较上次明显冷淡许多。
云边的担忧果然不是空穴来风,她都没落个好脸色,想必妈妈那边更不用说,也不知道一下午是怎么过的——云笑白吸取中秋节的教训,中午就过来帮忙了。
云笑白恭恭敬敬,一派平静,面上没有丝毫不快。
为了爱情这般委屈求全,值得么。换位思考,云边觉得自己永远都做不到。
边闻忙完公司事宜,赶到边家老宅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是全场最晚到达的人,他把给边奶奶的礼物递过去:“妈,生日快乐。”
边奶奶没有接,冷笑一声:“你别叫我妈,我受不起。”
边爷爷脑溢血后语言功能受到影响——要是没受影响,他会跟边奶奶一起骂边闻;至于大伯边阅一家,巴不得弟弟跟父母闹得越凶越好。
打圆场的是别的亲戚:“生日这种高兴的日子,大家开开心心的,别闹矛盾。”
边奶奶拒绝和解,使唤保姆把自己的轮椅推开:“讨了个新的老婆就六亲不认,发妻头一年的忌日不用去看,老妈生日也不上心。家门不幸。”
生日宴在极为尴尬的状态中开始。
饭后闲坐时间,边奶奶叫保姆拿了两个首饰盒过来,里头各有一只质地颜色上乘的玉镯,一只给了边家大伯母,另一只给了边赢:“我打给两个儿媳妇的,你妈不在,交给你。”
整个过程,她没有给云笑白一个眼神,当着所有人的面,丝毫没给她留情面。
众人神色各异,桌上的氛围诡异到极点,静得连根针落下的声音都能听见。
云边不知道妈妈是什么反应,也许在强颜欢笑,也许已经难掩难堪,不管是哪一种,她都不忍心看。
她也不想看边赢的反应。
现实又一次把他们逼到截然不同的对立面。
余光见他接过首饰盒,向边奶奶道谢:“谢谢奶奶。”
这种画面,他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边闻忍无可忍,把酒杯往前重重一放,站了起来:“妈,你要是不喜欢我们过来,早点说就好了,我们不过来碍您的眼就是,也省得笑白忙里忙外一下午落不到您一句好听的话。冯越忌日的事情我说过两百遍了,天下着大雪我没法回来,是不是我冒着大雪出事了您才能满意,死了儿媳,你连儿子也不想要了?”
边奶奶手掌狠狠拍在桌上,她站不起来,只能坐着和儿子对峙:“我不要听借口,我只知道你老婆头一年忌日都没上心。她在天之灵……”说到儿媳冯越,边奶奶心痛难忍,眼泪簌簌掉了下来,“得有多么寒心,她陪了你快20年,为你操持内务生儿育女,奉献一生,没有看到儿子长大,那么年轻就撒手人寰,可你呢?贪图自己的享乐,她一走就娶了个不三不四的女人回家,你还有没有良心?!”
一旁亲朋好友劝母子俩消消气。
但边闻被“不三不四”四个字刺得理智丧失,摔了杯子冲母亲怒吼:“你别忘了冯越是你哭着闹着以死相逼求我娶的,也是她心甘情愿嫁的,我十几年来在一个不爱的女人身边度日如年,没有过过一天开心的日子,每天都在忍都在熬,她为我生儿育女奉献一生,可我这半生的幸福都毁在她手里了你知道吗?!”
边奶奶盛怒之下,颤抖的手指指着边闻,“你”了半天,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们要是这种态度,我们以后不会再来自找不痛快,我见不得我老婆受这个委屈,没有活人给死人让路的道理。”说着,边闻不顾云笑白拼命拽他衣服下摆示意他不要再说,拉起云笑白,“我们走,”他又拉云边,“走边边,我们回家。”
边闻拉着妻女走出几步,背后是父母愤怒的质问,亲友的劝和,一时间嘈杂无比。
他什么都不想管了,离去的脚步像是一场逃亡,逃离他曾被束缚了二十年灵魂的牢笼。
与此同时,他听到了云边微弱的提醒:“边叔叔,哥哥,还有哥哥。”
今日发生的种种不愉快,让边闻在潜意识作祟下排斥一切与冯越有关的人事物,以至于若不是云边提醒,他真的不记得自己回家还应该带上儿子。
边闻回头,只见一片混乱中,边赢手里紧紧拿着那个奶奶给他妈妈的手镯,静静站着注视他,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心疼和迷茫一起涌上边闻的心头,只觉这二十年像梦一场。
这天的闹剧以惨不忍睹收尾,边赢没有回家,在爷爷奶奶那里住下。
回家路上,车里很沉默。
到家门口,云笑白对边闻说:“你去把阿赢接回来吧。”
她的声音有一丝竭力压抑仍泄露的更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