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鸿才异常沉默,阮蘅望向他,将要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虽说瘟疫之事在前世也是一年后才会发生,可一旦有风吹草动,她还是不免心慌。
这一世以来,许多事情虽依照前世轨迹发展,可是时日都被提前,所谓一环扣一环,她生怕往事会牵动着蓉城的变故。
“师傅……”阮蘅欲言又止。
余鸿才叹息,“丫头,不过是梦罢了,不必过于杞人忧天,这雨才下了两日,一切如何还未有定论,我们亦不可妄加揣测,虽说接连大雨城中许会有病症肆虐,可也不会严重至瘟疫,你莫要多虑了。前两日我不是让你去置备药材吗?那些药足以支撑半个多月。”
阮蘅怔然颔首,“好……我知晓了,师傅。”
她就知会是如此,有很多事她无法说出口,就算说出来也没有人会信。
她心口咯噔一下。
不是的,还有一个人说不准会信她,可是……
“丫头……”余鸿才在阮蘅身旁坐下,拾起一把蒲扇守着另一只炉子,语重心长道:“你要记住,你只是个大夫,治病救人是你的职责,可也只是你最多能做的了,这天下苍生数万万人,你都能顾得过来?你的心装不下太多,水满则溢,月盈则亏,明白吗?”
阮蘅点点头。
余鸿才知晓她听进去了,“行医救人,最忌讳的就是以情用事,无论何时你只需记得你只是个大夫,莫要想太多,否则你害的不仅是他,还是你自己。”
“师傅,我明白了。”
余鸿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自己再好好悟着,你还小,要学的多咧,为师在你这年纪,哪有人教导,还不是这些年一点点悟出来的。”
阮蘅莞尔,终是有了些许笑意,“那我岂不是还沾了师傅的光。”
余鸿才捋着胡子,满眼得意,“那可不是?好了,别拍我马屁,今日的功课还是要做的,以你这拖沓的性子,何时才能将师傅这毕生所学都学走?”
阮蘅闷笑着噗嗤了声,“师傅这是想倾囊相授?我与师傅来日方长,哪里急于这一时。”
阮蘅低着头全神于炉上的瓦罐,自然未瞧见余鸿才眼中须臾没下的怅然,只听他哼哼了两声,“我年纪这么大,哪里还有几年好活,可耗不过你,可别我躺进了棺材,你却只还懂些皮毛。”
“呸呸呸。”阮蘅板下脸,嗔了他一眼,“说的什么丧话,师傅自然是要长命百岁的。”
余鸿才笑而不语,双手负在身后,踯躅往外走去。阮蘅也随了他去,自顾熬着药。
孩子们喝下药,再确认无事已是一个多时辰后,阮蘅让人又将他们送了回去,待真真歇下,她已累得坐在藤椅上不愿再动弹。
接连两日奔波,昨夜又未睡好,着实有些废心神,趁着铺子里不见有人来,她便眯着眼休憩,还吩咐了伙计,若是有人来便喊醒她。
不过须臾,她便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为何,自她来了蓉城,总会梦起前世之事,梦里的她有些恍惚,是真是假亦分辨不清。
皑皑白茫中,她似乎来到了一处府邸,可府中空荡荡的,她一路走去竟不见一人。
府邸花败树枯,就连院前的池塘都已干涸见底,所见之处毫无生气,犹如一座死宅。
她也不知自己要去哪儿,更不知要找什么,只觉得被什么牵引着往内走去,绕过回廊,穿过偏院,她才堪堪停下。
似是一座庭院,她有些熟悉,可乍然又想不起这究竟是在何处,她抬起头,见牌匾上写着正然隽秀的三个字:
海棠苑。
她脑中闪过些什么,可任凭她如何再也捕捉不到分毫。
正如其名,满园海棠迷人眼,她认得,这是西府海棠,海棠娇艳,这园子的主人将花养的极好,想必是爱花之人。
她想进去瞧瞧,如是,步子已迈入了院子,像是踏足过千百遍,身旁的一花一木她觉得熟悉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