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的营业时间还没到,大门敞开着,坐在店里怕到不好,两人便去了小院子里带着,院子里原本还有几块开垦出来的地,曾经爷爷还种了点菜,不过如今已经荒废掉了。
洛素拾辍院子的时候,买来了石砖铺平地面,石桌子石头椅子,还挂了个秋千,自己没事儿悠哉悠哉,喝个茶,在院子里吹吹风小日子过得挺好。
老爷子坐在小马扎上,他嫌弃石头椅子太凉了,姜元则是去玩起了秋千,昨个晚上小丫头们玩的不亦乐乎,他其实也挺想玩的,只是拉不下老脸,装作感兴趣的样子走到旁边
讨论这秋千是怎么做的。
“爸,您打算什么时候回家啊,大哥不来找你,反倒把我好一顿骂,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您来海城究竟是为了什么啊!”姜元摸着秋千的链条,半是认真半是抱怨地说着。
姜铸颜正喝着茶,倒不是什么好茶,是月月送给洛素的,她是川蜀峨眉人,茉莉花茶与峨眉雪芽家里都有亲戚送了不少,本来是带给室友的,结果没有一个人喝,全都打包拿给了洛素。
“你爹我干点什么还得跟你报告啊,我这次,主要是想来看看吴阿婆,我都这把年纪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入土了,常住京城,腿脚不便,能出远门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姜铸颜叹了口气。
“诶呀爸啊,您这是说什么呢,呸呸呸,您现在这看着人家都以为六七十岁呢,咱们家可是要五世同堂,千万别说这些话。”一听老爷子说到死亡的话题,姜元顿时不乐意了。
“再说了,您来看吴阿婆就来呗,叫上我一块陪您,自己一个人跑出来怪吓人的。”知道自家老爷子来海城究竟是为了什么,姜元吊着的心才放下来。
不怪他多想,委实是他亲哥们,从小玩儿到大的大院哥们,前两天,家里被人找上门去了,说是自家哥们那老爹当年在下乡的时候留的遗腹子,如今那遗腹子带着孙子一块找上门来了,那家伙,简直是鸡飞狗跳。自家这哥们如今都五十好几的人了,自己孙子都要出生了,临到这把年纪,多了个亲兄弟,要不要人老命了。
当年老爷子就是在海城村里下乡,姜元这么多年碰上的事可不少,再加上身边有例子,虽然对他爹有信心,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
姜铸颜看了小儿子一眼,“你一天天这个会那个事儿的,我哪敢劳烦你啊,再说了,你们认得吴阿婆,吴阿婆认得你们吗?跟我去凑什么热闹!”
吴阿婆是姜铸颜当年下乡的时候,寄住的人家。
阿婆比他母亲小上几岁,但儿子却同他一般大,当年为了喂饱这两个壮小伙子的胃口,吴阿婆可是费劲了心思。
吴阿婆没有名字,吴是夫姓,出嫁前,她在家叫做大丫,出嫁后,就是吴家的,等老了,就是吴家阿婆。
当年因为
自己的身份有些忌讳,村里的同龄人不和知青来往,知青点的那些人又不和他来往,在乡下数年,留有感情的也只有吴阿婆和她的儿子吴用。阿婆非母却似母,吴用生日也比他小,长得也比姜铸颜矮小,可处处都像兄长一般照顾他。
吴用这个姓名,是他那个早逝的父亲取得。据说是爱极了《水浒传》中的军师吴用,希望自己的儿子也能如此聪慧。
可恰恰相反,在村里人看来,吴用踏实肯干,性格憨厚,不善言辞,虽然不能说是无用之人,但到底和聪慧是搭不上边子。
不过姜铸颜却觉得,吴用是个大智如愚的人。
而这样的人,只要踏实肯干,无论在哪里都能活的好好的。
那几年,若是没了吴阿婆和吴用,他真不知道挨不挨得下去。
后来回城之后,形势还不明朗,自己也只敢偷摸寄一些腊肉吃的用的之类的给吴家,也留了地址电话,若是有什么事,尽管过来。
可后来那么多年,每到过年之前,吴用打个电话,问清楚地址变没变,没变就寄过来一大堆的东西,木耳,山货,等等,都是些乡下容易找城里却不好寻摸的好东西。
姜铸颜也回去过几次,带了一堆能用得上的东西,他在京大做老师,爱人同样,自家的家境又在那,想要拉拔个人,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不过吴阿婆拒绝了,吴用也拒绝了,“小姜,阿婆知道你是好孩子,有孝心,可阿婆在这吴家村待了一辈子了,去了京城,再好也不是我家啊!”
“哥,我爹是农民,我娘是农民,我长这么大,也是个农民,除了种地,什么也不会,我娘不可能走,我更不可能走,我娘只得我一个儿子,没了我,她怎么办。什么人什么命,我陪着老娘种种地,挺好。”
后来吴用结婚生孩子,姜铸颜想办法弄了一堆麦乳精之类的营养品回去,大人孩子都能吃。
当时吴用还特意打了个电话道谢,孩子早产,出生三斤,鬼门关上走一遭,孩子娘也是,村里懂点医的接生婆子说是不行了,抱去卫生院看,也不大好,村人都说孩子养不大,吴用偏偏不信那个劲,吴阿婆也不信。
精米熬出的米油,一汤匙把那么一
点点的喂,吴阿婆日夜守着儿媳和孙子,穷尽一切,就那么一点点,一点点让他给养活了,养好了。
等到姜铸颜这边的麦乳精等物寄了过去,更是解了燃眉之急,有这个营养物,孩子大人的营养都够了。
可惜后来,孩子长大了,吴阿婆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早早走了。姜铸颜接到电报,回了吴家村奔丧。
葬礼过后,吴用对他说:“哥,我想去南方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