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猝不及防空降在秀台上是向伤疤动刀,但是当华丽的灯光一盏接一盏地打开,生锈似的开始转动,前面的一切不再够看。
嚣张的灯光肆意扫过直立紧贴的二人,宋易权的眼睛被光晃伤,默默弓起背增加低头的幅度,全然要当一只不问世事的鸵鸟。
贴在封贸背上的十指蜷曲起来,浑身的冷汗把残留的体温散发出去。
宋易权记起一些事情,他曾经把自己关在黑魆魆的房内足足半个多月,在朝夕相处的房间里,他把那里打造成了一片废墟。
意识在这一刻惊醒,坐上轮椅的后四年,他坚信自己驱散了盘旋的阴霾,到了书里的世界,也说不需要任何人的救赎,殊不知,自己仅仅是拿着一块遮羞布而已。
封贸是个刽子手,残忍地揭开他的伪装之后还让他继续蹒跚而行。
肩头上的湿润穿透了衣料,封贸滚烫的手覆在宋易权的后脖子,安抚似的轻拍:“没想逼你到这个地步,要是难受,我们先回家。”
颤栗的人一言不发,搂紧胸膛前的温度,然而任何一种姿势都无法把整个温暖滞留在怀中。
封贸设身处地地感受到了疼痛,眸光流连在眼眶,心脏隐隐作痛。
“没事了,我们马上回去。”
听见这句话,宋易权泄了气,眼神幽暗地抬起头,恍惚贴上封贸的唇,随即又离开,眉眼低顺:“来都来了,陪我走走吧。”
封贸由忧转喜,同样会以他一个轻吻。
多在忧惧的泥淖里多待一天,宋易权的心里也会不想起来,有人愿意为他铺下布满荆棘的路,和他站在这儿,他又想尝试去抓住曾经丢失的东西。
“但是得等一下,我现在走不动。”宋易权又补充。
他腿软了。
封贸额头贴着他额头,手掌遮住强烈的光线,临时又不忍心让他侧脸遭受凌迟一样的痛苦。
“多久我都等你,你觉得调整好了再走——”
“嘶,你咬我脖子干嘛?”
宋易权忧郁的眼里满是正经的颜色,欣赏自己的牙印停在危险性十足的肌肤上,说:“只是觉得这样我能放松一点,谢谢封总,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他说完,颤颤巍巍摸到封贸的手背,暗自深吸空气,关上眸子又再度睁开,脸上的肌肉忽地绷紧,终于迈出了这一步。
没有观众,没有音乐,有的是残忍的灯光和在意的人。
先走的那几步腿脚仍然有些僵硬,后来的每一步靠手心里感受到的温度才得以支撑下去。
等到尽头的时候,宋易权汗流浃背,眼前发黑,跌落在封贸的臂弯。
应该还有一趟回程,无奈腿脚不听话了,实际上,宋易权完成了八年没度过的那关。
封贸捞住下降的人,听他闷声无力地说:“我累了。”
封贸眼皮跳动:“我扶你。”
耳熟的三个字极有暗示意义,果然宋易权的思维还停留在某个角落,双脚却离地了。
脱力的手搭上了封贸的肩膀,迷恋地找寻他身上似有似无的苦味。
直到上车,宋易权才肯罢休,恋恋不舍松开手,脸色苍白地倚在座椅上。
封贸身体遮挡了外界的霓虹灯影,亲吻宋易权的额头,尽力给他足够的安全感。
深谙人情世故的封贸有一个错觉,宋易权这样的情况不是几个月的问题,倒像是刻在骨子里多年的忧怖,默默掩饰痛处的人比二十出头的青年要令人疼惜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