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稷太明白老太太的意思了,他当然不会让老太太失望。
他轻笑一声,一派舒朗大气,看着乔安的目光温和欣赏,似无比坦荡:“安妹天生神力,是老天厚爱,是有大机缘大福气的,咱们自家人知道就好,娘何必为那些外人置气呢。”
这一句话,说得罗老太通体舒畅,也说得乔安很是感动。
她当然知道她的行为有多出格,尽管她已经尽力收敛了,但是为了生活,她也总得在这里那里展露出过人之处,是个时代虽然民风相对开放,但也毕竟是男尊女卑的封建时代,虽然她靠着打猎和拳头硬让日子过得蒸蒸日上,但是她的名声也因此和“母老虎”“母夜叉”挂上钩了,与“狼来了”并称为临丹县吓唬小儿止啼的两大神器。
乔安倒不是很在乎这些中伤流言,也没打算在这个世界找到什么真爱,但是你总被人议论嫌弃心情毕竟也好不了啊,所以听到李稷、这个本来就长得温文尔雅的俊美青年,这么包容大气地肯定她的优点——无论心里是不是真的这么想,最起码态度很真诚,这就让她很是高兴。
乔安当即对李稷大生好感,抿着嘴开心地朝他笑:“谢谢李大哥。”
李稷注意到,她的笑容格外特别,那样一张狼狈的脸,染着灰尘甚至是血迹,但是一笑起来,竟然说不出的明媚灿烂。
他心头微动,但那点触动,就像在湖面泛开的一点涟漪,很快就消失在湖底,轻描淡写得不值一提。
他要找的那个人,是山间的清泉,是天上的明月,清冷温柔,一身药香,背着阳光迎风走来,翩跹的青色裙角在他眼中最后的定格,都纤弱柔美得让他想叹息。
那是他前世生命最后的阳光,是他心尖开得最瑰丽的花。
而眼前这个女子,虽然天真活泼,身上颇有些奇异,但到底也不过是个寻常女子,与他的姑娘天壤之别。
虽然身形很是相像,但她显然不会是他要找的人,所以他不愿意在她身上多浪费一丝心力。
万般思绪一闪而过,他含笑点头:“一家人,不必客气。”
“你这脸脏的,快擦擦去,再一会儿换身衣服好好出来。”
罗老太看见乔安花猫似的小脸,要拿起块布给她擦,这么多人在,乔安可不想把真容露出来,赶紧把布夺过来,捂着脸往厨房跑:“娘我自己收拾,您快和李大哥说话去吧。”
罗老太跺脚:“这孩子,和你稷哥还怕什么”
李稷无奈:“娘”
李稷和罗老太还在说什么,乔安就不管了,她关上厨房的门,一边烧锅一边舀水胡乱擦了擦脸。>>
一会儿一家人吃饭,她肯定不能像平常似的抹锅灰,老太太正指望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最好能让李稷一见钟情呢,看见她故意抹灰,不得气得打她。
她其实对李稷挺有好感的,但是还没仔细接触,都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个什么人,让她现在嫁人她可不乐意;而且人家李稷一看就是混出头了,俨然是一派官宦权贵,她一个农家孤女,逃荒来的,人家八成瞧不上她,难道让人家看了她的脸凭着姿色勉强娶她了?
未来那么多不确定,乔安想了想,还是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圆圆的小木盒,从里面勾出一些淡褐色的膏体擦在脸上,又用炭笔把眉毛染粗,再把头巾解下来洗了戴好,摸出破烂的小铜镜一瞅,见里面的妥妥的又土又糙的小农女,这才安了心。
这才是她习惯的,就这样吧,其他的都看缘分吧。
乔安拉开门,开始做饭,一会儿,陆翼带着几个侍从磨蹭到门边,小心翼翼说:“安、安姑娘,大人让我们来帮忙。”
乔安愕然抬头,陆翼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乔安看着这个人高马大的大汉、像是见了鬼似的往后退,一脸谨慎,又要努力保持镇定。
她忍不住想笑。
她记得他,那会儿在官道上,就是他指挥着士兵在一众刺客尸体中穿行,冷着张脸,一派肃杀冰冷,哪里像如今,仿佛看见了巨型哥斯拉,惊恐地恨不得跳到三丈外去。
“那就帮我劈柴吧。”
这些人都是李稷的心腹,也是客人,这时代讲究君子远庖厨,男人都是不做饭的,他们估计也帮不上什么忙,乔安也不想太麻烦人家,就说:“然后帮我去街上几家店买点菜,都在主街上,实在不行就问问路,很好找的。”
陆翼松了口气。
他们刀山火海都走过了,但是做菜这种事儿是真不会,劈柴买菜就好多了。
乔安一一说了,陆翼认真地记下,转身走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心中的疑问:“安姑娘,你今天是看见我们了吧?”
乔安眨了眨眼,一下子就明白陆翼什么意思。
他是指那一地刺客尸体。
惹到那样的敌人,某种程度上说,也说明李稷的本事不是一般的大,显然李稷他们这次回来,不仅是看望老太太的,还有更重要的事。
乔安不知道他们是要做什么,那些官场上的事儿不是她能掺和的,她只是把箩筐拿出来,把里面的匕|首长弓并一众暗器都给了他。
陆翼看到那长弓,顿时瞳孔一缩。
“我在半山上,意外撞上了一个人,他应该是个小头目,刺客在明他在暗,自己藏在那里,正在瞄准李大哥。”
乔安坦然说:“人已经死了,就在山北边,尸体身上没有标记,是主家专门培养的刺客,你们不信的话,现在去运气好应该还能找到点骨头茬子,其他的东西都在这儿,你们先拿去吧…就是这个匕|首挺好用的,你们查完了就给我送回来呗。”
陆翼捧着那一堆东西,难得有些发怔,看着乔安的眼神有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