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是七月,再有一个月便是秋试。京城里的氛围日益紧张,寻常酷爱出门四处交友走动的学子如今都歇了那份闲心,慌里慌张地缩屋里悬梁锥刺股,做最后冲刺。只有徐宴雷打不动的按着一早规划好,什么时辰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除却每日温书的时辰,徐宴必然隔三日要去书肆读一些新书。
他这人阅读量极大,且十分擅长分类汇总,举一反三。丸子不清楚他这些年靠着书院的藏书和各家书肆,读了多少书。但这种强悍的触类旁通的本事,也不怪徐宴能从一届寒门举子,成长为权倾朝野的当朝首辅。
某种意义上说,他也确实不同常人。单凭这强悍的毅力和自制力,徐宴算是这些寒门学子之中最出色的一个。
不过再是性情沉稳机变博闻强识,也斗不过存心找茬的丸子。
丸子孕期心绪不宁,心气儿不顺便要折腾他一通。撒娇、耍赖、作弄人交替着来,花样层出不穷。徐宴这些时日被她折腾惯了,也自学成一套哄人的方子。
这日一早,本该用完早饭便立即去书肆徐宴为了安抚住丸子,很是耽搁了些时辰。等他人到书肆,盛装打扮的柳月姗早已等候多时。
这间书肆蜀月斋,是京城最大的书肆之一。由当今陛下胞弟康王爷亲自开设。里头藏书五花八门,并很是大方地对应试举子开放。徐宴因来得勤,与书肆的掌柜的伙计都挺熟。
这不,他人才踏入书肆的大门,便被伙计拉去一旁暗示了一番。
伙计说的含含糊糊的,徐宴也没听清楚他到底在暗示什么。只云里雾里地谢过他后,去一旁书架子上挑了几本要看的书后,抱着转身上二楼。
只是他方一转身,就看到二楼的楼梯上缓步走下来一个红妆丽人。
或许不仅仅是丽人这么简单。此女生得唇红齿白,一身火红的衣裙,腰肢玉带掐的极细。身下坠着环珮,身姿窈窕,行动之间顾盼生辉,摇曳生姿。徐宴冷不丁瞧见愣了一瞬,而后迅速非礼勿视地垂下眼帘。
他抱着书籍安静地往旁边让开,意思很明确,只待楼上的人下来先过去。
徐宴没认出柳月姗,柳月姗却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别说,有些人天生好相貌,旁人求都求不来。徐宴每日忙着读书写文章,吃食都是丸子命人给他准备,还是养得目若点漆,眉如墨画。便是不用华服玉冠的衬托,徐宴身上那股天然沉静雍雅的气度,也依旧随着腹内诗书的越积越多而倾泻出来。
公子如玉树,淡漠立于人前。
柳月姗只看了他一眼,心口就抑制不住地砰砰乱跳。
徐宴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台阶上脚步声。
他稍稍抬头瞥过去一眼,就见楼梯上站着的姑娘还立在半中央。低垂着眼睫状似羞怯地偏过脸,那神态仿佛在等情郎。徐宴回头看了看,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徐宴都不在意,他只在乎这姑娘到底什么时候让开。
很显然,柳月姗打算就这么挡在中央,既没有上去的意思也没有下来的打算。
徐宴:“……”
老实说,徐宴其实并非一个怜香惜玉之人。美人儿再美,也没有他手头的几本书重要。本就一大早被丸子耽搁了个把时辰,今日读书的时辰便掐得比较紧。此时又被个陌生女子给挡着路干耗,他眉头不由就不悦地蹙起来。
徐宴扭头看了一眼伙计,眼里意思很明显:能否帮个忙,叫这位姑娘让开。
那伙计瞥了一眼台阶上不走的柳月姗,暗暗冲徐宴摇了摇头。
徐宴心道这怕是哪家贵女,伙计也不方便上来说话。
他也不为难,想想,便不打算上二楼去了。他扭头虚眼瞥了一圈一楼傥荡。见大堂书架子旁边还空着几个位子没人坐,于是径自走过去坐下来。
一楼虽不如二楼清净,但他素来专注,沉下心来其实也是一样的。
柳月姗在台阶上站了好一会儿,就是等徐宴走上来。面对面,正好顺理成章地攀谈。谁知徐宴没上来,在楼下看了一会儿竟扭头走了?
她眨了眨眼睛,觉得不可置信。
柳月姗低头看了看衣裙,是京城绣房才出的最时兴的衣裳款式。抬手摸了摸脸颊,吹弹可破,柔嫩依旧。难道徐宴没看到她么?不会吧,离得这么近。还是说,常年看书眼花看不清楚?她这么大个人站在这楼梯上,竟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柳月姗深吸一口气,蹬蹬地跑下楼,直奔徐宴座位所在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