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仪院的人素来是姿态高傲的,从不担心这个。
府上中馈确实是袁嬷嬷在管着没错,但林氏也是名正言顺的侧妃。是正经上了皇家玉牒的女主子。袁嬷嬷便是拿着萧衍行的威严说话有几分分量,真触怒了林氏,那也是只能让步的。对于拿捏这些名分都没有的妾室,她说弄死了就弄死了。殿下难道还能为几个乡野村姑训斥她不成?
林氏换了个姿势打扇,时不时瞥一眼外头的动静。姿态优哉游哉,仿佛不甚在意。听着下人们说的热闹,时不时还勾一勾嘴角。气氛倒也轻松自在。
约莫等了快三刻钟,外头才总算有了些许响动。
那小丫头跑得很急,火急火燎地就冲到了门口。被人引进来张口就是一句,“主子爷已经歇息了,在前院歇息的。”
一句话将屋里期待的火热浇了个透心凉,林氏手里的团扇顿时就飞了出去。
热闹的氛围一瞬间僵硬,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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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就要到子时了,王姝把书啪嗒一声合上,站起身:“看样子不会有人过来了,都歇息吧。”
入府第一夜就糟了冷遇,有人欢喜有人忧。有那心比天高的或是另有打算的,自然是难以入眠。上头主子兴致不高,下人们便也拎着心。脾气大的呕到半宿,下人们自然得陪着,跟着劝。这一夜看似平静,实则好些人关起门来咬碎了银牙。
睡得还不错的,大概就只有王姝一个了。
次日早起,王姝一睁眼就听说,西厢那边一夜灯未熄。
刘氏什么心思,王姝管不着。按照府里的规矩,甭管她们昨夜有没有侍寝,晨定昏醒是省不掉的。先不说这规矩到底是不是,也不管林氏到底是不是主子爷的正头娘子,如今的府里她最大,新人自然要敬她。她说的话,那就是要听的。
睡得好起得早,王姝洗漱完,还兴致颇好的用了朝食。今日的朝食依旧做的很合她口味,她一口气吃了一大碗鸡丝面,还添了几个水晶饺。
才出了屋子,就跟刘氏在庭院的回廊上碰见。
远远地,刘氏一身亮眼的丹碧纱纹双裙,梳着流云髻。
不过刘氏的发丝委实不算厚,薄薄一层贴在脑壳儿上。不仅没那等娴静矜贵,瞧着倒是有几分窘迫。约莫是昨夜一宿没睡,今儿面色瞧着不大好看。一双含水眸子今儿瞧着也不似昨日那般水灵了。眼底的青黑拿脂粉遮了,脸白得有些晃眼。
王姝与她点了点头,两人便结伴往思仪院去。
昨儿来过一趟,今日倒是也熟门熟路。
思仪院的下人态度不冷不热的,瞧见几个新人都不带正眼瞧的。估摸着林氏也没心情应付,面儿都没露。随便派个嬷嬷出来说了几句,就把她们打发走了。
刘氏头晕脑胀的,也不想跟王姝多攀谈。道了一句身子骨不舒坦,先走了。
王姝倒也无所谓,这地方不限制她们自由。只要不往前院乱闯,去哪里其实没人管的。被毛氏软禁了将近两个月,难得有机会出来走动。既然出来了,便四处逛逛。
芍药默默地跟在她身边,本想提醒两句。可转念一想,这个院子也无他人来,转一转也不碍事。便由着王姝转悠了。想想,毕竟往后这府邸就是新主子后半辈子待的地儿,到处认一认位置也不算坏事。
本想绕着花园走两圈便罢了,走着走着,两人就离得院子越来越偏。
这院落靠宅子的最东南,离得前院和正院都有些距离。王姝没敢擅自闯进去,就在外头伸头看了几眼。院子的门是开着的,里头瞧着修缮得挺好,也大,却意外空置了下来。
王姝问了,芍药左右看了看,才压低了声音意有所指的说:“这处院子……离小佛堂最近。”
王姝:“?”
见王姝没懂,她又解释道:“主子爷在东边儿设了小佛堂,得了空会去清修。爷性子最是喜静,礼佛的时候更是虔诚,等闲不允许旁人打搅。这院子……”
她看了一眼思仪院的方向,更小心地开口:“便是思仪院那位,也住不得。”
王姝:“……”厌女到这份上,这位主子爷还娶什么妻纳什么妾?
“……这院子的莲藕池子挖得挺好的。那边有个蓄水池,这院子光照也挺不错。”王姝对个人喜恶不做评价,要尊重人类的多样性,“填平了,挺适合种稻子。”
“……”芍药被王姝的话噎得半天不知该怎么接。
许久,才讷讷的问:“小君还懂种稻?”
“一点点把。”话说到这,王姝也失了兴致,“小时候没事干,在田里捣鼓过十几年。”
芍药:“……”
漫无目的的转了几圈,差不多把这个宅子摸清楚。王姝也没了逛的兴致:“回吧。”
两人刚走,小佛堂的门吱呀一声从里头打开。
莫遂伸头往外头瞧了一眼,扭头看着正盘腿坐在窗边与穆先生手谈的主子爷。明媚的光从窗外照进来,映照着他半张脸。郁郁葱葱的草木遮住了阳光,绿色的阴翳透过竹篾帘子的缝隙漏进来。流淌到公子的白色僧袍上,更显他面白如玉,唇如朱染。
棋笥哗啦啦的一阵轻响,修长的手指捻着一颗白子啪嗒落下,对面满头华发的老先生面色一变。盯着棋盘许久,颓唐似的叹了一口气:“殿下棋艺高超,老朽拜服。”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