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屋子收拾干净后,接下来是添置东西。这个屋子里只有一张陈旧的木板床和一张吃饭的四角桌,其他什么都没了,连椅子都没有一张。
陈阳把带来的旧棉被铺在床上,然后再铺上凉席,挂上蚊帐。因为不打算回去了,他把家里比较好的两床被子都拿过来了,福香垫一床,盖一床,刚好合适。
弄好床,再看家里还是空荡荡的,像锅碗瓢盆暖水壶这类生活必需用品通通都没有。
“去百货商场吧。”岑卫东拿了一支笔和本子出来,将自己想到的东西都记了下来,然后递给他们兄妹,“你们看看还有什么需要买的,再添上。”
陈阳接过本子,岑卫东想得很周全,除了椅子、牙膏牙刷、火柴、暖水壶、锅碗瓢盆等生活必需品,他还列了柴米油盐和挂面。
看到最后,陈阳问:“福香要自己开伙吗?这屋子这么窄,怎么做饭,走廊边?”
他们上楼的时候,看到不少人家门口放着一个煤炉子,上面还放着一个铝皮水壶。靠炉子的墙壁被熏得发黑,估摸着大家都在这做饭。
进城后,陈阳什么都满意,唯独不满意这住房。城里的住房太拥挤了,还没他们乡下宽敞,像福香,就只有这么一间小屋子住,茅房都得跟几十户人家一起用。
“不用自己做饭,刺绣厂的食堂跟服装厂是一起的,她一个人去食堂吃就行了。不过还是要弄个煤炉子,不然天气冷了没热水用,还有喝热水也需要自己烧。再买点面条和鸡蛋放家里,她下班回来饿了,可以在家里简单地弄一顿。”岑卫东详细解释道,既是说给陈阳听的,更是在教陈福香。
他们兄妹俩没在城里生活过,光知道有食堂,但食堂也不是万能的,万一去晚了,也可能没有吃的或只剩一些残羹冷炙,夏天还好,冬天怎么吃?
陈阳见他比自己考虑得更周全,没再提意见,不过他考虑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将岑卫东拉到一边说:“那个……票你换了吗?”
“都准备好了,走吧。”岑卫东翻开口袋给他看,里面厚厚一叠票。
陈阳放心了,他说:“我没法弄到票,换成钱给你吧。”
岑卫东定定地看了他几秒,直接把票全塞进了陈阳的口袋:“不用,没花钱的,这是我这几个月的票,当时在乡下,一直没用,徐政委帮我拿着。昨晚他听说我要买东西,就都给我了,我又用烟票和粮票换了铝锅铁锅票,票我出,钱你掏,这总行了吧?”
“谢谢。”陈阳默了一下,感激地说,“要不是你,我们兄妹俩铁定得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
这些票他先记着,等他参军了,发的票都存着,福香跟岑卫东成了就算了,要是没成再私底下把票还了。
“哥哥,你们说啥呢,走啦。”陈福香拎着垃圾出来,就见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他们俩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陈阳收起了票和纸条:“这就来。”
有票有钱,他出门底气也足了。
三人直接去了百货大楼。
兰市有三个百货大楼,位于轻工业区这边的这个百货大楼三层高,里面的东西非常齐全,从柴米油盐酱醋茶厨房用具到桌椅板凳、床、衣柜等家具和布料衣服之类的,无所不有,甚至还有自行车、收音机、缝纫机、手表等。
陈阳和陈福香看得津津有味,长了不少见识。陈阳盯着崭新的自行车挪不开眼,要是能买一辆自行车就好了,但一看标价150,还要有自行车票才行,他就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除了自行车,陈阳还想买个收音机,因为以后就妹妹一个人住了,他怕她孤独,不过收音机也要票,岑卫东塞来的这叠票种类很齐全,但都以日用品为主,并不包括收音机票。所以他也只能看看。
陈福香倒是没想那么多,她就看新鲜,毕竟是第一次逛百货大楼嘛。这里光线明亮,售货员们都打扮得很洋气,就是有些人的嘴脸不大好看,太高傲了,除此以外,什么都好。
转了一圈,买了各种日用品,三人手里都提得满满的,大家这才回去。
到家后,将各种东西归置好,再一收拾,吃过饭就下午三点了。
陈福香明天正式开始上班,陈阳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事做了,而且城里处处都要花钱,睡觉的地方要花钱,吃饭喝水都得花钱。
陈阳节俭惯了,加上想到自己每个月只有五块钱的津贴,危机感更重,哪还舍得在这里浪费钱。
“昨天我问过了,今天下午五点就有一趟经过大丘县的火车。福香的事办完了,我就先回去了。”陈阳笑呵呵地说道。
他这个提议太突然,陈福香有点傻眼:“哥哥,你这么快就要走吗?”
岑卫东也说:“多住一晚吧,明天走,我让人给你买票。火车过一两个小时就要开了,卧铺不好买。”
“不用,我坐坐票站票都行。”陈阳摆手,他一个大男人坐什么卧铺,浪费钱,就是有他也不买。
陈福香拉着他的袖子,抬起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不说话。
陈阳叹了口气,轻轻摸了摸她的头:“福香,我下个月就会过来,咱们分开不了多久的,你在这边好好照顾自己,不要省钱。以后你跟我都要挣钱了,咱们家不缺钱,够花。”
他也很舍不得妹妹。第一次把福香丢在这么远的地方,他心里其实很不放心,但早一天,晚一天,他总是要走的,没甚区别。好在,他下个月就会过来,兄妹俩总算离得不是很远,每个月都能见面。
岑卫东也轻轻拍了拍陈福香的肩:“咱们送陈阳,等下个月他来了,我接你去看他。”
陈福香强忍住泪意,点了点头。
三人上了车,岑卫东在前面开车,陈阳兄妹俩坐在后面。陈福香就像一只要展翅飞翔的小鸟,恋恋不舍地依在陈阳身边,眼巴巴地瞅着他,似乎怎么都看不够。
有好几次,陈阳都忍不住想说,他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