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来的另一个小伙伴对陈福香说:“这是批斗,他们都是反革命分子,投机分子,臭老九,资本家……”
“放屁!”陈向上一巴掌打在小伙伴的脑袋上。
那孩子有点委屈,缩了缩脖子:“大家都这么说,又不是我说的,你冲我发火干嘛。”
陈福香还是没搞懂,扭头问:“他们干了什么坏事,是杀人放火还是抢劫偷东西啊?”
“没有,没有,通通都没有。”陈向上不耐烦地吼了一声,拉着陈福香,“走了,今天学校里不会上课了,改天再来。”
几人看他心情不好,没提去供销社的事,转个方向,准备回家。
路过学校的时候,陈福香扭头又望了一眼,那几个男人被拉到了主席台上,下面的学生们群情激奋地,一个个指着他们数落,更有甚者还拿石子、烂菜叶子丢他们。
陈向上回头也看到了这一幕,他吸了吸鼻子,拽着陈福香:“走了,有什么好看的!”
“哦。”陈福香跟着走出几十米远,忍不住小声问道,“既然他们没偷没抢也没杀人放火,那为什么要把他们抓起来啊?”
陈向上沮丧地垂着肩,过了好久才闷闷地说:“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气氛太沉闷,走到榆树村,那两个小伙伴就去找别的孩子玩了,只剩下陈福香和陈向上一起回家。
陈向上从打击中回过神来,说:“那个头白头发的是刘老师。他人可好了,班上家离得远的同学中午不回家,带饭到学校吃,冬天他都帮着热。刘家兴没钱交学费,还是刘老师帮他出的。我们有什么不懂的,放学了,刘老师还留在教室给我们讲题。”
“他这么好,那为什么要被学生们抓起来?”陈福香还是搞不懂。这是一个好人啊,不是好人有好报的吗?哎,人类的世界真复杂。
陈向上咬牙切齿地说:“刘老师以前教过一个学生,那学生非常坏,偷亲女孩子,被刘老师打了棍子,他一直记恨刘老师,就是他告刘老师的。”
“真坏。”陈福香同仇敌忾地说。
陈向上沮丧地低着头:“坏又怎么样?多少人在背后骂他,他还不是在公社耀武扬威,听说连公社干部们都怕他。”
“恶有恶报,他迟早会遭到报应的。”陈福香拍着他陈向上的肩膀安慰他。
陈向上斜眼睨她:“你信这个?算了,总之你以后见了这些戴红袖章的都绕道走了。”
想到陈福香傻乎乎的,他又不放心地叮嘱:“咱们每家每户只能养三只鸡,以后你家也最多养三只,再多就是割资本主义的尾巴,要是被举报也会被抓。还有家里的鸡蛋只能拿到供销社或者是公社允许的集镇上去卖,粮食送到粮站,不能……”
陈福香被他这些话吓到了,连自己种的都不能随便卖,那她挖的银锭子呢?
回到家,她脸色都还有些发白。
陈阳见她精神不大对,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陈福香紧紧抓住陈阳的手,“哥哥,咱们卖银子被人发现是不是也会被抓起来啊?”
陈阳眼神闪了闪,避开了这个问题,笑道:“你怎么想起问这个?”
陈福香把今天在公社看到的事情说了一遍:“好吓人,他们拿石头砸人。”
“福香不怕,没事的,都过去了啊。”陈阳拍了拍她的肩,安抚她,怕她多想,又赶紧转移话题,“福香不是说要教哥哥吗?准备好了吗?”
陈福香的心思果然转移了,她跑到床边拿起一本课本过来:“这是陈向上三年级的课本,他说借给我,哥哥,你认识上面的字吗?”
“不认识。”陈阳摇头。
陈福香学着陈向上的样子,翻开书本说:“那我教哥哥,你跟着我读三遍,然后你再自己读,好不好?”
陈阳没意见。
于是兄妹二人开始一个学,一个教。
但陈阳的记性明显没陈福香好。教了三遍,他自己读,还是有不少字不认识。
陈福香只好又教。
虽然妹妹没说什么,可那小表情明显在说“我哥读书咋这么笨呢”。
陈阳没什么读书的天赋,当时只上了两年,又丢下课本十来年了,家里又这么多事要操心,哪里静得下心来读书。没过多久,他就坐不住了,找了个借口说:“福香,你看,光是读不会写也不行,对不对?”
陈福香点头:“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