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并未向九条千里开出第二枪。
黑发少年只是像突然丧失了所有乐趣一般,唇角下撇,像某个暖洋洋的午后突然对什么都觉得索然无味的孩子一般,丢掉了手中的那把黑色的枪,
九条千里的确是出乎了他的预料。身为港口黑手党干部候选人的太宰治已经很久没有过失算的感觉了。
不,倒也不是他失算。只是太宰治理所当然地认为,九条千里应当是他记忆里的那副模样才对。
睡着的时候呼吸浅浅,因他的某个玩笑而气得红了眼睛却努力不哭出来,结果在某一个瞬间却抱着他哭得更惨了。
在太宰治的印象里,九条千里像只用一只手指就能戳倒的软软糯糯的小兔子。
大概是这样的印象太过理所当然,太宰治忘了最基本的“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九条千里最后是自己回去的。毕竟他们的动静实在是太大,即使是偏僻的一带,警备员们也很快地组织好人手赶了过来。
听到动静的中原中也有些头疼地对着身后的红发少女说了声“抱歉”,便揪着太宰治的领子迅速地消失在了黑夜里。
回到港口黑手党后,中原中也例行去到首领办公室向森鸥外汇报,而太宰治便百无聊赖地躺在了柔软的沙发里,用某些不正经的杂志盖住了脸,像是陷入了浅眠。
——如果不是织田作直接掀掉了盖在他脸上的杂志的话。
黑发少年眨了眨并未阖上的眼睛,唇角的弧度与往常无异,他愉悦地在昏暗的灯光下抬起了手,“呀,这么快就听说了吗,织田作。”
被唤作织田作的男人垂首沉默地盯着自己似是笑着的好友许久,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你想要做什么,太宰?”
太宰治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什么也不做哦。小千里比想象中的要聪明呢——真是惨败啊惨败。”
织田作之助并没有相信太宰治的这一句话的打算。
他认识对方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却从未见过太宰治计算失误的情况。
不,不是惨败,他根本就是想输。
从太宰治一开始抛下了任务去堵学园都市前的那个公园开始,织田作就感到了奇怪。虽说后来的确证明他们拿到的是假情报,就算去了任务地点也是白忙一场,但是……
但是,太宰治根本也没有要为了九条千里而特地跑到那个公园的理由才对。
“九条千里”这个名字,对于太宰治已经不再有利用价值了。
尤其是在太宰治欺骗后者自杀成功以后。
所以,如果没有理由,如果不是九条千里在某些意外的地方对于太宰治仍有利用价值的话,太宰治就是根本不需要理由。
“你会后悔的,太宰。”
织田作之助在心中捋清这一切的时候,沉默了半晌才说了这么一句话。他的声音像是叹息,一下子便消逝在了空气里,却足以让睁着眼的少年听见。
太宰治微微阖上了眼睛,唇角上扬的弧度却未因织田作说的话而发生丝毫的变化。
少年那双鸢色的眸里,似是溢出了盈盈的笑意,又似是空无一物,像是有说不清也道不明的复杂情绪,又像是什么也没有的一潭死水。
“不对哟,织田作。”少年坐起身来,他弓着一条腿,手肘撑在膝盖上,手掌托住了下巴,“这样刚刚好。我是不会后悔的哟。”
太宰治笑起来,眉间因透进帘子的光而明亮。
他翘起的唇角动了动,恍惚之间看见了那个蹲在他面前用手捂住眼睛哭着说“你不要死”的小姑娘。
“反正啊,我是不会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