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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陈温头一回对手无寸铁的百姓起了杀意,闷闷沉沉的几道惨叫声,落入耳畔,却未在他心上生出半点涟漪。
墨黑『色』的眸子里依旧含着风雪,凉得让人打颤。
周顺想起了陈温幼时曾也就地正法过犯事的官员,后来皇上将他叫进了御书房跪了一个晌午,“国有法制,该当何罪自有法制审判,今儿太子无视法纪,不提不审,擅自要了人『性』命,在朝的官员看进眼里当如何作想,你打了遵守法纪的官员一记响亮的耳光,让他们失了约束旁人的理由,你给无视法纪的臣子做了一个典范,今后必会拿你的事例,来图谋自己的私心,你可知上邪下难正,众枉不可矫的道理。”
那之后陈温便再也未曾随意要过人『性』命。
长大后的陈温越发内敛,年幼时曾经顽劣的脾『性』,似乎被抹杀的干干净净,二十年来在百姓眼里树立了很好的形象,公平公正,爱民如子,是一位难得开明的储君。
今日周顺却见到了他的失常。
江家世子的事情出来时,陈温还曾几番犹豫查了那法纪替自己找了个由头出来,然今日这番行为,周顺却没从他脸上看出半点犹豫,那眸子里燃起的怒火,是当真起了杀心。
周顺心头隐隐开始不安。
严青回来立在马车外,鲜血顺着刀口滴在泥水里,血腥味弥漫在飞雪之中,陈温亦没有半点动容,“去找宁庭安,将江姑娘接出王府。”
严青转身离去。
周顺弓腰候在原地,静静地等着陈温的吩咐,片刻那轻飘飘的声音再次从帘子内传了出来,“查查谣言从何而来,凡有造谣者,就地正法。”此时刚过辰时,天『色』阴霾飞雪愈发猛烈,周顺被那飞雪扫在身上,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拱手说道,“是。”
周顺心里早就有数,这传谣之人怕是杀不完了,周顺竟是生平头一回不敢去猜那事情的结局。
飞雪落在青石板上,车轱辘一撵尽成了污泥,一路淅淅沥沥,马蹄声一路不徐不疾地驶出沈家小巷,驶过街巷,再进入了王府的那条路。
呜咽的风雪声突地被那巷口的一阵人『潮』声淹没,渐渐地微弱,普天盖头地哭喊声,从王府门前五里之外传来,声音震人心肺,周顺从一堆嘈杂的人『潮』声中,听得最清楚的便是那声,“交出江姑娘!”
“殿下,王府门前全是百姓。”侍卫前来禀报,周顺脸『色』苍白,脑仁心突突直跳,太平盛世了这些年,倒是从未见过这般大的动静,周顺站在那人群的身后提高了声音斥道,“尔等竟胆敢造次!”周顺的声音以往在东宫时,哪怕是提高三分,皆会让底下的人抖上一抖,今儿那声音破开了嗓门吼出来,却没传开。
周顺只得同侍卫强行拨开前头的百姓,陈温从那马车上下来,金丝纹祥云纹的墨黑『色』筒靴从人群中一步一步地往前,那唇角渐渐地沉下,脸上的沉郁浓烈眸子里的厉光刺人,然百姓却只瞧见了他衣袍上的四龙纹,那龙纹不仅有威慑力,还能给人一种心安,是百姓想要握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亦是所有人的希望。
“殿下救救我们吧”
“让江姑娘救救我们吧”
“救救我母亲救救我孩儿”
陈温由着众人对他跪拜,天『色』的阴霾在他脸上笼罩出了一层阴影,从沈家出来后,那心头的悔意几近将他整个人吞噬,此时从人群中走过,入耳的每一道声音,无一不在摧毁他的理智。狂风从他身上掠过,飞雪凉凉地扑在他面上,一瞬之间周遭的声音渐渐地远去,脑子里那股熟悉的清淡『药』香味再次扑鼻,陈温仿佛又听到了那声,“哥哥会保护我吗。”他答,“嗯,会。”
陈温咬紧了牙,两边的脸颊紧绷,眉心一阵阵地猛跳,血红的眸『色』终是一片浑浊,他已如此悔恨往日待她的种种,又岂能容得旁人伤她一分一毫。
小三子立在庭阶上正是咬牙切齿,同门前的几人对峙,“尔等胆敢上王府造次,其罪当诛。”
跪在王府门前的百姓许是被身后的众人壮了胆子,抬起头愤然地说道,“十年前江二夫人英勇牺牲救了世人,保下了七千人,今儿我等也不为自个儿求,只愿江姑娘能给我后辈留一条生路,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江姑娘又怎能看着我们见死不救。”
小三子自以为是个流氓,可此时竟也甘拜下风,骂了一声,“无耻。”刚想一脚踹过去,抬头便看到了陈温,心头顿时一松,“殿下可算是回来了,王爷正着急寻殿下呢。”
陈温并没进门,抽了小三子手里的长剑,立在了适才那说话的百姓跟前,那人头磕在地上,盯着那双黑『色』的脚尖,虽有些犯怵,但太子的名声告诉他,他不会将他怎么样,“殿下,救救我芙蓉城的百姓吧,江姑娘”
说话声被陈温平静地打断,“擅传谣言者,杀无赦。”
陈温手里的剑从那人的后脖子而下,穿了个透,鲜血咕噜咕噜地直冒,那人紧紧地捂住脖子睁大了眼睛,人群中霎时一阵惊恐的尖叫。
陈温冷眼抽回了长剑。
他终究只是一个俗人,做不到普度众生,他也有他想要保护的人。
既然都想活着
那便各凭自己的本事。
“杀。”陈温回头对侍卫吩咐了一句,王府门前顿时血溅三尺,陈温的人马从王府门口一路杀过去,所过之处,皆是一片血路,人群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恐惧声和绝望声震耳,“太子杀人了,太子疯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