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寂静,唯有铜壶滴漏的涔涔水声,清晰入耳,陈温双手撑着膝盖坐到了子时,眸子里的星火便如同被冻住的冰山,凉地让人打颤。
陈温没去动那碟盘。
起身熄了灯。
次日清晨宁庭安正同小三子一众侍卫在晨练,便见校场口子处走过来了一道人影。
黑色缎子上的龙纹尤其醒目。
众人齐齐躬身相迎,陈温的脚步停在了身着四品官服的宁师爷身旁,往下瞧了一眼那隐在袖筒后的一张脸,清逸俊秀,不卑不亢,似是有一身折不断的傲人风骨。
陈温站在了小三子刚才的位置,面对着宁庭安,让他直起了身,“孤今日陪师爷练一把,师爷无需紧张,也不需承让,若是赢了孤准你三日沐休,若是输了,孤罚你三日不得归家,需得通夜将那风寒名册替孤理出来。”
这赌注貌似听着很公平,但细心的心一听便知,两日后便是沈家老夫人的寿辰,这要是输了,宁师爷估计就无法去沈家贺寿。
宁庭安自知躲不过,便拱手恭敬地说道,“不知殿下要同臣比什么?”
“角力。”
——干脆直接。
宁庭安神色怔住,众人皆是屏了气。
冰天雪地里同太子比角力。
谁敢?
“你应当知道,你今日若不尽全力,孤并不会因此而手软,孤知你胆识过人,在旁的事情上你都能不怕死,千万莫要在这上头吃了亏。”
陈温是储君,从出生起所有的时间都被规划得满满当当,文能治国武能安|邦,不愿浪费半点时间在儿女长情之上,那必然在另外一方面定有一番成就。
宁庭安虽亦是文武双全,但到了陈温手里,火候还差得远。
直到宁庭安躺在那地上爬不起来,甘愿认了输,校场里的一场晨练才终于收了尾。
小三子将宁庭安的惨状汇报给了瑞王之后,瑞王一哂笑,“他宁庭安是个人才,本王都不敢做的事,他敢。”
江陵的周总管和秦将军到王府时,陈温刚热了身从校场回来。
周顺快有一月未见到陈温,神色免不得激动,然一腔热情终究只是对上了一张冷脸。
两人进屋领命。
陈温听完一个字都未答。
手一招将人全撵了出去。
入夜后周顺便察觉到了不对劲,“殿下这是怎的了?”
往日虽也冷脸,不喜说话。
但这回,冷得有些过头了。
严青一言难尽,倒是简短地给了句话,“调了个位。”周顺不明白,严情又说,“昨儿殿下同江姑娘示爱,被江姑娘拒绝了。”
这回周顺听懂了,倒是僵在那寒风里吹了好一阵风都未有知觉。
——报应来了。
周顺摸了一下袖筒里的圣旨。
终究是没往瑞王屋里走。
转身又进了陈温的屋,冒着杀头之罪将那道明晃晃的圣旨搁在了他跟前,“殿下,奴才将命都给您搭上了,殿下可莫要奴才真掉了脑袋。”
皇后娘娘虽指明了这道圣旨要交给瑞王,但周顺觉得这东西搁哪里都没有搁殿下这里安全。
娘娘虽拟了退婚的圣旨,但能瞧得出,对这桩婚事并没有完全放弃,若是殿下能挽回,圣旨娘娘也能废掉,如今只要江姑娘那里能稳住,这东西殿下就能自个儿先藏起来。
周顺从小跟着陈温,自是摸透了他的性子,东宫就进过江姑娘一个姑娘,要问他心里有没有江姑娘,那定是有的。
不过就是不太上心。
这些年他也算是看了个明白,就因为殿下的不上心,才让下头的人对林姑娘燃起了希望,实则那林姑娘殿下哪里又会多看一眼,恐怕至今连她名儿都记不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