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流着泪说:“我知道你擅交际,你的朋友天南海北,所有人都喜欢你。你的好友多得是,我刘文吉不算什么。但是我希望,你能在心里给我留一个位置……记得我。”
言尚目有痛意。
他不忍看今日局面,不忍看好友泪流满面的样子。不忍看昔日意气风发的人,落到如此下场。
言尚道:“什么永远记得你?你自然是我的友人。你又不是死了,你只是……进宫而已。日后我们必然还有再见的机会。文吉,好好活着,好好争一番新天地。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然天下自有一线生机留给世人。自要去与天争一争!”
刘文吉看着他,怔忡:“你怎能认我为友?怎能认宦为友?”
言尚目中光流落,低声哀道:“你何必拘泥于此?宦者又如何?只是比别的男子少了一样东西而已,却也是人。这又不是你的错……人生也不必总是人人一样,换种活法而已,你何必自甘下贱?”
刘文吉:“可笑我来长安近两年,还是只有你送我。”
言尚勉强笑道:“我一人还不够么?”
刘文吉怔怔笑:“够了、够了……你言素臣一人,比得上千万人了。我与你相交一场,已见到这世间君子是如何模样,已经足够了!”
言尚垂目:“户部郎中的十一郎……”
刘文吉冷冰冰道:“素臣,你不用为我做什么。听公主殿下说,你制考很成功,要有官做了……你刚入朝,不要为我去得罪那些人。我自己的仇,我自己报。
“不管来日如何光景……素臣,我都会记得你待我的心。”
言尚无话,只能再次握住刘文吉的手,默然不语。
暮晚摇立在马旁,静看着言尚和刘文吉。她目光如玉亮,手抚着浓长的白马鬃毛,眼睛只盯着言尚。
凄艾悲苦于此。
刘文吉哽不能言,言尚一直鼓励他,用温暖的声音去安抚他。
暮晚摇想,言尚真是一个让人不得不喜欢的人啊。他特
意追来这里,只为了和刘文吉说这么一番话,只是怕刘文吉自甘堕落、无法在宫廷熬下去……其实日后言尚和刘文吉见面的机会可能真的没多少。
也许一辈子就这样了。
然而言尚仍要见刘文吉。
他待人好,并不只是觉得这人有用,才去交好。
他以诚心待人……难怪喜欢他的人那么多。
暮晚摇垂眼。
心想我也喜欢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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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尚心情很不好。
暮晚摇完全能理解。
刚见过刘文吉,也许言尚自己说他不怪谁,可他心中不可能一点儿怨气都没有。
暮晚摇和言尚各自骑着马,沉默回各自的府邸。和暮晚摇之前想好的待言尚制考后、她如何为他庆祝不同,两人在巷中告别,各自回府。言尚没有心情庆祝,暮晚摇也觉得是自己还不够强大,也漠着脸回了自己的府。
然而暮晚摇心中难受。
言尚没有多跟她说两句话,她就猜他是不是还是怪她的。她那么巴巴地跑去刘相公那里找他,也是防止他闹事……他一定是听懂了她的意思,他什么也没做。可是他现在闭门不出,暮晚摇也很伤心。
下午的时候,暮晚摇坐在三层阁楼上,静看着对面府邸,看着言尚所住的书房。
她看了一下午,到傍晚的时候,见他屋舍的灯没有亮,书房的灯亮了。于是她就知道他一下午都在书舍,都没有离开。
暮晚摇仍然看着。
“殿下,进去歇歇吧?”侍女夏容轻声恳求。
暮晚摇抱臂而坐,摇头不语,眼睛只看到对面府邸的灯火。她在此坐了几个时辰都不动,让仆从们分外担心。